所以无论真心假意,众人都对这位小少爷当了正经主子瞧了,谢纨纨当然很满意,她把大哥儿抱起来,问他:“宝贝儿今天乖不乖?吃了什么?”之类的话,小家伙说话当然还不大利索,一个词儿一个词儿的往外蹦,逗的谢纨纨直笑。
叶少钧进了安平郡王的书房,见徐明煦也在,并不意外,反是笑道:“舅舅也在,倒更好了。”
徐明煦不动声色,只微微欠身为礼。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怪,安平郡王皱眉道:“怎么回事?”
或许小的时候,父子情还能挽救的时候,叶少钧还曾经怕过他父亲,可如今已经不怕了,也不亲近了,他只是微微皱眉:“我知道父王不愿意查,只是此事有点儿枝节,若是不查明白,只怕发作起来,王府就被动了。”
徐明煦发现,这样不对盘的两父子,也脱不了父子这血缘,皱起眉头来十分相似,叶少钧说:“今日丽珠出的那事,我也没当十分要紧的事,只觉得蹊跷,便请了人来看一看。”
他看看安平郡王的脸色,补充了一句:“我想着,总得对父亲有话说。”
安平郡王好像想要骂一句,不过还是忍住了,叶少钧道:“我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情,不好请太医院的人来瞧,请来的这个人,父王也知道的,是宁檬。”
安平郡王越发皱眉了,宁檬这个人他当然知道,原是个江湖野郎中,据说是祖传的医术,精于妇科,大约是十年前,大公主生子难产,太医院束手无策,眼看就要不行了,偏叫他救活了,据说因来的迟了,孩子没保住,但总算保住了大公主,当时的皇后娘娘,如今的太后娘娘,本就只有大公主与二殿下一子一女,这宁檬自然是立了大功,进了太医院,在京城炙手可热起来。
只不过不到两年,皇后嫡子,已封为太子的二殿下去世后不久,这位宁檬就以母丧丁忧辞官,出京回山东老家去了。
这会儿又回京来了?
安平郡王道:“怎么会找他来?”
叶少钧道:“宁檬如今不在朝廷,反倒好些。”
他等了一等,见安平郡王没再说话,叶少钧才说:“宁檬到的时候,丽珠还有气,他当时脸色就有点儿异样,上前给丽珠诊了脉,便说丽珠流血过多,已经不治,此外,就再没说什么了。而且立时就要走,我再三请教,宁檬才说,只管预备后事吧,也不用再请人诊治了,就当丽珠是自己摔倒的就是。”
安平郡王道:“那你是觉得她不是自己摔倒的?要查一查?”
叶少钧道:“我本来也觉得只当她摔倒的就是了,只是我总觉得当时的情形十分异样,不大放心,就打发人去查了查宁檬的事。”
“宁檬出京的前三日,太子宫里有个宫女没了,据说那个宫女是怀有身孕的。”叶少钧说。
这个说法已经不算是暗示了,安平郡王没有立即说话,先太子是先帝唯一的嫡子,虽非长子,依然封为太子,只可惜英年早逝,只留下一个女儿,没有儿子。
好一会儿,安平郡王才道:“我知道了,我会斟酌,你出去吧。”
叶少钧也就不多说了,退了出去。
安平郡王微微阖目,想了一会儿,对徐明煦道:“你怎么看?”
“查是应该查的。”徐明煦道:“关键是查谁?”
叶少钧这个说法也是猜测为主,太子宫里的宫女究竟怎么回事,宁檬出宫又到底是什么缘故,真有其事或者只是巧合?他对丽珠的事三缄其口到底是觉察到有所不妥,还是单纯不想惹麻烦?
不过徐明煦道:“既然丽珠不是自己摔倒的,作为医者,就是不说到底怎么回事,也不会建议主家不必查,这一点,世子爷疑的有理。”
没有哪个医者,发现事情蹊跷,会对主家,尤其是王府这样的人家,直接建议不要查的,他若是有这样指手画脚的习惯,只怕也活不到今日,或者就算活下来,也不可能再行走在这些人家之间。
安平郡王眼睛都没睁,过了一会儿道:“你们家有过这样的事吗?”
徐明煦不动声色:“谁家没有?”
“说的也是。”安平郡王道:“还是查一查的好。虽然这其实已经不是十分要紧的事了。”
安平郡王相信,当年的事,意外也好,不是意外也罢,不管是谁干的,首尾肯定也都处理干净了,现在应该翻不起浪来,只不过查一查,防患于未然罢了。
徐明煦微微低头,过一会儿说:“好,我回去查。”
叶少钧回到燕园的时候,谢纨纨正在和大哥儿玩,见叶少钧进来,就教大哥儿叫爹爹,小家伙其实和叶少钧不熟,不好意思的很,把脸藏在谢纨纨怀里,然后露出一只眼睛来看叶少钧。
看了两回,又叫谢纨纨再三鼓励教导,才含含糊糊的叫了一声:“跌~”谢纨纨笑的了不得。
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线。
看到谢纨纨的笑脸,叶少钧心里也轻松一点,他过来坐下,摸摸大哥儿的头,对谢纨纨道:“有你在,我也就没什么烦恼了。”
咦,这话听起来真不像叶少钧,谢纨纨把大哥儿放在炕上让他自己爬,问叶少钧:“你这是怎么了?”
刚才还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怎么往书房去了一回,就这样了?
叶少钧道:“要想让父王查丽珠这件事,实在很费了一番功夫。”
这是当然的,谢纨纨很明白,安平郡王那个偏心眼儿,也不知怎么徐王妃就那么好,干什么都护着她,以前那么多次没事,这次当然也不会查。
“为什么一定要查这个?”谢纨纨不明白,就是查出来是徐王妃干的,而且谢纨纨也相信就是徐王妃干的,可是有安平郡王在,徐王妃也不会有分毫损伤,查来干什么?
“要查那个药。”叶少钧说:“今日小刀说,丽珠中毒的症状,与他生母临死前的症状十分相似,只是他母亲去世二十年,已经很难再查,现在既然有相似的可能,所以要查一查。看能不能查出问题来。”
谢纨纨一直只是隐约知道一点儿小刀的事,他的生母死的冤枉,他也差点毙命,从小为了掩人耳目,在一个平常小户人家长大,他一直想要查清这件事。
“倒也奇怪。”谢纨纨近乎自言自语的说:“小刀的母亲,怎么会和王妃出手的手段类似?要去查王妃使的药?难道他怀疑的是徐家?啊?”
谢纨纨再淡定也变了颜色:“难道他是徐家的……”
叶少钧正在佩服谢纨纨的聪慧,谢纨纨却说:“他们家是徐家的亲戚?”
叶少钧都笑起来,谢纨纨迷惑的说:“不是?”
“为什么是亲戚?不是徐家子弟?”叶少钧反问。
“吓!”谢纨纨又一次受了惊吓:“徐家子弟?不会吧,那样的人家,若是要谋害侍妾丫鬟,哪里会容她生下孩子再死?三四个月就没了吧。”
那样的人家,把孩子送出来这种事,肯定不是家族意志,自然是做母亲的偷偷送出来的,侍妾对主母的威胁,很大程度上是孩子,早不动手,等这孩子都生了,还弄死做娘的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