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则安面色沉痛:“我也想去玩的……”
蔡东说:“那为什么……”
谢则安说:“来时喝多了水,又没来得及上茅房,这会儿憋得慌,再喝酒哪还得了!”他幽幽地看着前方,“我只能来这边装装满腹忧思……对了,你知道这边哪儿有茅房吗?”
蔡东:“……”
世家子的形象一瞬间崩塌。
不不不,应该说在谢则安笑着说出那什么“白狗身上肿”的狗屁诗时,他的形象已经裂开了,这一刻只是彻底剥开了它而已。
蔡东说:“跟我来。”
蔡东领着谢则安走出廊亭,往山上走了好一会儿,指着前方的林地说:“在这里尿就行了。”
谢则安:“……”
谢则安说:“你们都是这样的?”
蔡东知道他们这些人都讲究得很,心中一动,故意说:“那当然,男子汉大丈夫哪有那么多讲究?”
谢则安说:“那我就放心了,刚才我给自己做了挺久的心理建设,还是没克服没法随地大小便的心理障碍!”说完他转过身去对着林子尿了个痛快。
蔡东心里暗乐。
这边确实没建茅房这么不风雅的东西,所以这些士子喝多了之后遮遮掩掩地找地方“方便”,“方便”时还得叫另一个人挡着,活像他jj小得惊人,被人看去了会被嘲笑一样。
这个谢三郎虽然也犹犹豫豫,但又比那些人直率许多。
蔡东故意走到谢则安附近,掏出自己的大家伙跟着“方便”起来。
谢则安:“……”
虽说是随地大小便不用讲究那么多,但这家伙也太不讲究了吧?走过来是想和他比大小还是比远近?
谢则安慢条斯理地提上裤子去江边洗手,蔡东抱着手臂在一边看着他。
谢则安的记忆回笼了,一下子认出了蔡东:“上回见面时你好像不太喜欢我,故意把酒杯停在我面前很多次。”
蔡东根本不打算承认:“这还能故意吗?”
谢则安说:“当然可以,让我来的话,我能永远都把酒杯停到你面前。”
蔡东不说话了。
谢则安笑眯眯地说:“我姓谢,他们都叫我三郎,你叫什么名字?”
蔡东说:“蔡——”东字没出口,他突然停顿下来。“蔡东”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这在他们那一带是人尽皆知的,这个身份怎么能在他们这种人周围混下去?蔡东改了口,“蔡阳。”
蔡阳是蔡东那位死去的远亲的名字,蔡阳身上有好些银子,都是他家中老母攒下给他的。蔡阳屡试不中,伤心绝望,年前又患了急病,很快就一命呜呼。
蔡东为了贪昧掉蔡阳的财物,压根没把蔡阳去世的消息传回他们家,只悄悄把人扔到乱葬岗那边,对外人则说蔡阳已经走了,他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蔡东心里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蔡阳已经死了,但蔡阳的身份凭证全都在他手上。他们是亲戚,长相总有几分相像,好好拾掇拾掇,冒认了蔡阳的身份谁又能说他不是蔡阳?
虽然蔡阳没考上功名,但至少是个秀才!
这秀才长了个榆木脑袋,是个实打实的书呆子,平日里根本没什么朋友,只有家中一个老母亲。据这秀才说的,那老母亲还是眼瞎的,看人都看不清了,哪里认得出来?
蔡东越想越觉得可行,更加理直气壮地编起谎话来:“上京考了两次都考不中,这几年我根本不敢回家了。”
谢则安淡笑道:“哪有不敢回家的道理,不管中不中,你家中的亲人总是盼着你回去的。”
蔡东脸上挤出点哀色:“我若是没点出息,怎么都不能回去。”
谢则安点点头,与他边走边聊,回到了流觞泉边。
有人见他们走到一块,笑闹:“‘白狗身上肿’和‘馒头没馅嚼亦甜’倒是知己!”
谢则安和蔡东相视一笑,加入到新一轮的“流觞诗会”之中。
第108章
谢则安接下来又与蔡东“不期而遇”好几回。
蔡东脑筋灵活,歪点子很多,只是行事中总透着点儿流氓劲。对于这种泛泛之交,谢则安向来不太计较他的心性。
这日蔡东仿佛掐准了谢则安要来,谢则安一到他就拉着谢则安去后头。
蔡东这几日没过来这边时都在琢磨怎么取蔡阳而代之,他识字不多,还是蔡阳生前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教会的,那时他特别不耐烦,仅仅勉强认识了自己名字里的“蔡东”两个字,其他都不想劳神去记。
蔡东翻出蔡阳的遗物,在对方留下的书上找到了个“蔡”字,直觉便觉得后面那个肯定是“阳”,所以一直对着那“蔡阳”两个字来回地写。他又不是要考科举,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差不多了,其他情况他可以见机行事。
蔡东这几天做了不少功课,早已摸清了谢则安的来历。这“谢三郎”原就是众人口里赫赫有名的“小驸马”,几年过去,“小驸马”已经不小了——快到了考取功名的年纪。
提到这位小驸马,自然会想到太子爷。据说太子爷十分宠爱妹妹,当初妹妹病重,还是太子爷和这位小驸马成的亲。蔡东的父亲和蔡东一样是街头的闲汉,当时就带着他蹲在路边抢喜饼和喜糖。
蔡东没费什么劲就想起了那时候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他远远地在底下看着,那娃娃却在马上坐着,穿着上好的喜袍,带着大大的红球。马驹不高,说实话,那模样儿其实有点儿滑稽,但那娃娃十分从容,别人看了竟也说不出半句怪话。
蔡东那会儿还小,懵懵懂懂地问他爹:“男的也可以娶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