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他防的,除了那十余个兄弟,还会有谁?
周帝终于聪明一回看出了这意思,道:“要朕说,直接把他们暂时关在宫里,不得与他人联络不就成了?反正朕都不在意,太子更不用顾忌了。”
…………
周帝说得轻松,他不在乎这十几个儿子和自己的名声,太子却绝对不可能这么做。
不过这话倒真说中燕归心思,如果不是规矩太多,他还真想直接把这些人关到自己回京。
没回这话,燕归只道:“父皇应下了此事便成,其他不用思虑太多。”
周帝只好悻悻捺下这话,心中第一次后悔自己当初太风流留下这么多子嗣,不然如今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
临离开前,燕归突然转身,“对了。”
周帝被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儿臣离京期间,父皇最好不要传幼宁进宫。”燕归轻轻道,“这几年,侯府对她更加安全。”
明旨已过,加上燕归平日对幼宁的态度,谁都知道容候女儿在太子心中地位不同。当初名声不显时都有六皇子想到对她下手,如今打小姑娘主意的人只会更多。
听说幼宁可能会有危险,周帝当然满口应下,本来还想着天天把人传进宫陪自己的想法也荡然无存。
燕归在他身边又添了几人,不慌不忙地继续留在宫中几日,这才暗中离了京城。东宫对外只道太子身体抱恙,需歇息半月,期间朝堂由周帝坐镇,另有容候等人辅佐。
周帝上朝不过一个象征,但没人有异议。毕竟太子这些日子的辛劳众人都看在眼里,一时累倒需要休息也情有可原。
倒是周帝的改变让他们有些吃惊。
早些年周帝也上过朝,那时都是和太后一同,每次都无精打采精神蔫蔫,对着朝臣的话也是嗯嗯唔唔敷衍而过。而今不同,不仅正襟危坐于龙椅,更是时不时能说出一些见解,颇有些“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感觉。
有人忍不住道:“陛下……这是个什么意思?”
他们几乎都要习惯了太子掌朝,心中也早已暗地将其当成了一国之君而非储君,陛下突然出山,莫非要和儿子夺权?
也有人道:“我看陛下没那个意思,这次……恐怕还是因着那几位最近不大安分,太子不好出手,只能让陛下……”他做了几个手势,旁人立刻明了他所说的是那几位皇子。
最终忍不住齐齐叹几声,这都是什么事儿,倒不如太后还在的时候安稳呢。
太子离京十日仍然未归,眼见三日后就是周帝寿辰,为免多出风波,周帝本不想摆宴,反正过不过这个生辰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架不住一些对他重新燃起信心的大臣和几位皇子太热情,道虽然仍在孝期一切从简,却不能直接略过。
两相争执下,周帝无法,只得应了下来。
而久未离府的幼宁,也因着这次寿宴,再次随容夫人入宫。
第57章
“幼幼。”容夫人牵着女儿, “待会儿跟着娘,别乱跑。”
宫宴人太多,只嫔妃和皇嗣就不少,更别说这次参宴的大臣来得出奇多。
不过热闹自然比不上前一年, 毕竟如今宫中禁舞乐,即便是寒暄敬酒,众人也不敢高声。
幼宁乖巧点头,容夫人想现今宫中和女儿熟识的也只剩周帝, 而陛下应该不会在这种场合胡闹, 心到底没再揪得那么紧。
再想到四万平江军就驻扎在城郊, 容夫人又稍微放松了些, 虽说宁安侯府因幼宁的身份目前有些打眼,旁人怎么说也不会那么肆无忌惮,她和容侯总还有几分威慑力。
容夫人本想今日让幼宁称病不进宫, 思虑之下又觉不妥,到时让幼宁孤身一人待在侯府大半夜,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抬眼望过宴会百态,容夫人叹了口气, 自家小乖乖才多大啊,就没个安宁日子了。照她的打算,本是让幼宁及笄前尽情享受平安顺遂长大才是,没想到这种时辰来得这么早。
她做不出怪燕归的事, 便怜爱地摸了摸女儿小脑袋。小姑娘仰眸看她, 奶声道:“娘不要叹气。”
“为什么啊?”
“因为娘一叹气, 幼幼这里不开心。”幼宁捂着胸口,认真碎碎念,“幼幼不开心,哥哥就会皱眉头,我们和哥哥都不开心,爹爹就会发脾气。”
捋得如此清楚,且自有自己的一番道理,令容夫人扑哧笑出声,“不错,咱们幼幼真聪明。”
亲近之人间情绪相连最深,容夫人都忽略了这点,差点将自己隐隐的不安传给了女儿。
今日宴上大都为冷食,容夫人只随便挑了几样放到幼宁碗中,柔声叮嘱,“少食些,若饿了等娘回府给你煮面。”
容夫人厨艺好,却极少下厨,因此幼宁眼眸一亮连连点头,坐姿极其端正,乖巧的模样儿让不远处的容云鹤带了笑意,很快这笑意就敛回。
云庭仰首饮尽一杯,凑近道:“上好的梨花酿,不来些?”
头被容云鹤支扇移开,淡淡道:“若想做酒鬼,还请云火头离远着。”
云庭语噎,讪讪放下白瓷杯,“不过两杯,添些精神罢了。”
语毕他目光可惜地偷偷瞄了眼幼宁,看着小姑娘软嫩的婴儿肥就想捏捏,奈何最近被好友整治太多,让他不敢不守诺。
面上一副悠然闲适模样,实际云庭余光一直在盯着殿内外的侍卫部署和变动,同时握紧了袖中银哨。
云庭今日任务是观察宫内巡逻的侍卫,一旦察觉异动就必须吹哨示警,殿门前守着一人,听得他的动静亦会随之吹响银哨,再至宫门,至长街,逐渐传到守在四角宫门附近的平江军耳中。
平江军毕竟人数众多,混一两个进宫不难,要几十上百甚至上千,基本不可能,毕竟宫中禁卫不属他们管辖。
如此安排的缺点便在于,平江军进宫会需要一些时辰,若有紧急事件,很可能会赶之不急,这便要看云庭察言观色的能力和直觉。
说到底不能示警太晚,也不能稍有动静就急不可耐,这无疑十分考验眼力和耐性,与云庭之前的行军作仗完全不同,却让他血液隐隐沸腾,眸光越发锐利,精神十足。
容云鹤微微暼他一眼收回视线,继续观察宴会众人。他总觉得近日自己忽略了什么,可到底是什么……又说不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