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前几日,小公子献宝似的把自己买的那块黄玉带给自家的爹亲看,谁知道夫郎一看就笑了,告诉他这块玉根本不是什么宫中贵君之物,不过是个精致的赝品罢了。
公子这才相信当日君先生所言非虚,只是一时心头还是气不过,于是便还是怒气冲冲去找君先生,头一句便是强词夺理地道:“你早知这玉是假的对不对?为何上次还说的那般遮遮掩掩地害我在爹亲面前出丑?”
君先生当场被他抢白得一阵莫名,疑惑得好半日才回过神来,话说若是遇到其他女子,早被他家公子这种无理取闹的行径弄得火冒三丈。
谁料君先生彼时也不过是笑了笑,言道:“不过是块玉罢了,若是你真的喜欢,便是假的又有何妨。”
“我花了一千金,却买了块假玉,带在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没见识的,惹得别人笑话我。”文小公子越说越气,作势就从身上摘了玉,想要丢到湖里去。
君先生立即伸手拦住了他,温言道:“对你来说或许一千金算不得什么,但对普通百姓来说,足够全家老小过活一年的了,所以即便这块玉是真的,在我眼里也仍然过于奢侈,只不过天下之物,真真假假,值与不值,俱由人心而定,你若是真心喜欢,留着又有何妨。”
文小公子顿时语赛,他不是个不明事理之人,只是仍旧拉不下脸来。
小月倒是对君先生的这一番话心悦诚服得紧。
于是接下去的日子,他家公子虽然仍旧没有给君先生好脸色,却至少肯乖乖地跟着她学字画,好在君先生早已习以为常,照样该干啥该教啥的一样不落下,可说是倾囊相授。
其实原本公子对她的才学亦是半信半疑的。唯有一次,公子与他无意中路过君先生所居的院落时,竟看到君先生正在行双手书法。整个大周国,能行左手书体之人少之又少,何况还是双手同时行书,虽是远远眺望,但也看得出那左右两边的词句写得完全不同。公子顿时看的目瞪口呆。
恰在此时君先生看到他们,于是朝他们微微一笑,文公子便随着她的招呼顺势走了过去,然后……小月看见了那两页纸上分别写的是:
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最爱湖东行不足,绿阳阴里白沙堤。
小月没有读过几天书,却也看得出,这是难得一见的好诗。
而他们家公子则是赌气道:“哼,这诗是你从哪抄来的?我怎么从未见过?”
君先生闻言,竟毫不介意地哈哈笑道:“还是你有眼光,不错,确是我抄来的,让我闲来无事用来练练手罢了。”
结果他家公子竟被这番话堵得无言以对,他张了张嘴,居然说不出话来。而那君先生身边的美少年也只是淡淡地瞅了他一眼,似乎是对自家主子的这番回答并不意外。
然而最让他们两人吃惊的是,君先生居然并非是开玩笑
她写完了后便随手将那阙词揉成了一团丢到了一旁的簸箕,看的他们家公子是倒抽一口冷气。
“你……你就这么丢了?”
“怎么了?”
“好容易写的,为何要丢?”
“我说了只是用来练笔的!”锦瑟疑惑道,“怎么了?莫非你要?那我再写一副给你好了。还是最近你奶奶要你作诗?”
他家公子用力地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狠狠地瞪她一眼,掉头便走。
只有小月心知肚明,公子这是惋惜呢。唉,他们家公子看来是改不了这表里不一的性子了。
想至此,小月犹豫了好久,方才出声道:“公子,今日见了君先生,最好和气些,这几日想必因着苏小姐的事情,她也有些烦心。”
文小公子瞥了他一眼,难得的没有反驳。
两人径直地朝着锦瑟的院落而去。
才至院门口,便隐约地听见房内此时正吵作一团。
虽然已经在无数小厮绘声绘色的风传中知道了大概,但是会亲眼看到君先生和苏家小姐在那里拉拉扯扯的,还是造成了不少的视觉冲击。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瞧你这几日躲我躲的,大伤小伤不断,我都替你心疼啊。”
“苏瑜,我爱怎样是我的自由,犯不着你来操心!”
“哟,看来某人是忘了我还捏着她的把柄呢吧!”
沉默……一片诡静,便连小月都听得出那出了名好性子的君先生是在怒火中烧中。
“你到底想怎样?苏瑜?”
“只要你答应乖乖地随我回扬州见我家小弟一面。”
“苏瑜,我说了无数次了,我从来从来对你家小弟都没有任何非份之想。”
“我知道……但我家小弟对你有非分之想可怎么办呢,我这个做姐姐的,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难得红鸾星动的自家小弟就这么没了下文吧,要知道扬州城里愿意娶他的女子可是排着队都数不过来呢……”
“那从排着队的人里面选个去娶他好了。”锦瑟毫不犹豫地打断她。
“这怎么行,那些女子,哪一个有你这般的才貌?便是小弟舍得放弃,我也不舍得放弃啊。”
“苏瑜,我现下实在没心情和你纠缠,我尚有要事?”
“哦?是何要事?不会又是要去教文公子书画吧?唉,你这个见异思迁之徒,有了新人,就忘记了旧人,可怜我家小弟还日日念着你……”
锦瑟终于忍无可忍,直接推门而出,正巧与站在门口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文小公子撞了个对面。
“文公子,你来了?”她有些惊讶,何时见过这位小祖宗这么主动过?莫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此时,紧随而出的苏瑜亦也见到了文公子与月儿,不由笑着招呼道:“文公子!”
文小公子依旧紧紧盯着锦瑟,上上下下看了她好半晌,看的后者完全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方才冷哼道:“君先生,真看不出,你也不过是假作正经,实则也是个风流花心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