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孙嬷嬷已昏迷,但苏涟漪怕孙嬷嬷因疼痛突然清醒,不想孙嬷嬷受到惊讶是一方面,若孙嬷嬷乱动,她不小心将针刺到其他部分便不好了,毕竟,要缝合的是头皮而非其他部位,敏感又危险。
“你在调配什么?”玉容忍住不问。
“麻药。”涟漪头也不回,答道。“引用或外用麻药,便会减少疼痛。”
玉容理解,点了点头。
调配好麻药,苏涟漪又取出一把小刀,比之前解剖的小刀更小、更锋利。其实,这是一把妆刀,女子用来修剪眉毛等使用。
涟漪将孙嬷嬷头上包裹的纱布解开,因撒了厚厚的金疮药,血不会疯流,但却也不止。用梳子将其头顶的头发向上梳,而后将其头发在其头顶熟练地挽了个髻,用刚刚的梳子卡上。
“小涟,你这又是要做什么?”李嬷嬷知道自己不该怎么大惊小怪,但小涟的动作实在是诡异。
“为孙嬷嬷剃发,”涟漪道,“若不剃发,无法缝合不受,更易感染。”
“剃……剃……剃发!?”李嬷嬷惊吓,“小涟,这可使不得啊!不出家怎可剃发?这是晦气,不吉利!”
涟漪无奈地回头看向李嬷嬷,眼神中带了责怪,“李嬷嬷,现在人命关天还管头发长短做什么?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孙嬷嬷死吗?若你不想见孙嬷嬷有什么意外,便要相信我、信任我,李嬷嬷放心,我定会尽全力救治孙嬷嬷,没有斑点玩笑的意思。”
李嬷嬷老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点了点头。
玉容不语,就这么眯着眼看着苏涟漪的一举一动。
其实苏涟漪自然也知,在鸾国,女子的头发多么重要,哪怕是垂暮的老人,也是十分在意自己头发。别说鸾国,即便是古代中国,也是如此。
她不想孙嬷嬷被人笑话,故,虽为其剃发,却尽量留住头顶的头发,待伤口缝合,只要将上面的头发放下,小心梳成发髻,便看不出其内剃了许多头发。
一只手拿着妆刀,一只手窝着巾子。一边为其小心剃发,一边为其将流出的血擦拭干净。
头发剃完,正好侍卫将苏涟漪交代的红糖水端了来。
涟漪将配置好的麻药放入红糖水中,为孙嬷嬷喂下,而后便立刻从木箱中取出针线,先将针线都用酒精消毒,而后穿针引线。
李嬷嬷最终还是捂住了眼,浑身抖着,看也不敢看。
别说侍卫们,便是刚刚为孙嬷嬷包扎的老大夫也忍不住皱了眉,呲牙咧嘴地小声发出倒吸气声。
倒是玉容看得饶有兴致,干脆搬了张椅子在旁,兴致勃勃地观赏。
苏涟漪在现代时手术技术便十分了解,其手法堪比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而到了鸾国后又在苏家村随着初萤学了刺绣,如今行针走线更是熟稔无比。
几乎眨眼之间,刚刚那几乎见骨的可怕伤口便被缝合。虽还在流血,但无论是谁看都不难发现,血已真正止住了。
涟取出一只小盘,先是将金疮药倒入其中,而后取出一只陶瓷小瓶,向小盘中倒入。
金疮药是浅褐色,而后倒入的粉末则是绿色。
“是青霉?”玉容问。这东西他自然认识,还曾亲手从馒头上将此物刮下来。
“对,”涟漪便用小棒细心搅拌,一边慢慢为其解释,“青霉素有强大的消炎作用,防止伤口发炎、溃烂,还可加速伤口的愈合,可内服也可外用。”其实还可静脉注射,但苏涟漪不想为自己徒增麻烦,便没吭声。
金疮药有十分有效的止血作用,加之两种药剂为粉末,当苏涟漪将药均匀撒在孙嬷嬷头上的伤口上时,血立刻便止住,即便没有爆炸。
那名老大夫本来见苏涟漪是名女子,虽还不至于讥讽看不起,但多少是有些持怀疑态度的。如今,见到这深可见骨的伤口迅速止住血,大为惊艳。“高,这位姑娘,您这缝合方法真是高!小老儿可否请问姑娘,这缝合可有什么说道?”
涟漪点头认真为老大夫解释,“老人家过奖了,小涟这都是和师父学的。缝合前,首先为减少病人病痛使用麻药,麻药成分最理想的是生草乌、生川乌、生南星、生半夏、蟾酥、川椒、荜拔、细辛、樟脑,用烈酒浸泡三日,可外用。但今日事发突然,这些药一时间便无法凑齐,加之孙嬷嬷昏迷,我便用直接用生草乌、生半夏配之少许的麻,调入红糖水中为孙嬷嬷服下。这种口服麻药不能常用,因麻有依赖性,易上瘾。”
老头听见配方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掏出笔唰唰记了下来。
涟漪丝毫不吝惜这些知识,若这些方法可以减少病人病痛,医治、拯救更多出在痛苦中的病人,她愿意将这些方法对外推广。但,方法固然好用,鸾国人却不见得接受,毕竟古人的守旧心是现代人永远无法理解的。
像面前这位老大夫和玉容这般愿意接受新鲜事物者,如凤毛麟角,天下难觅。
“其次,针线必须要消毒,用烈酒消毒。酒越烈其酒精纯度便越高,消毒效果便越好。最后,我用的是金疮药配合青霉素为其消炎止血。”涟漪继续说。
“青霉素,那是何物?”老大夫问。
苏涟漪将小瓶递给老大夫,“是白馒头表层生的青霉素菌,临床证明,可抑制许多病毒的繁殖,有强大的消炎作用。”
现代医学词汇,老大夫自然听不懂,但亲眼所见这别出心裁的治疗方法,也是十分认可。谁能想到,女子们的女红,竟然能用在治病救人上。
“换而言之,这青霉素与金疮药的作用相同?”老大夫道。
涟漪想了下,点点头,“对。”
“哦,老夫知道了!”说着,又拿笔记下——馍之生物,刮之搜集,色绿中带暗,无味,无毒,与金疮药功效略同,名之青霉素。
苏涟漪见老大夫记下后,欢天喜地地将纸张小心折好,放入怀中,并未开口询问这馒头上的青霉为何可以治病等等,心中松了口气。这便是中西医的区别之一:西医更侧重于药物的构成及作用,发现了药物则要仔细分析此药物为何会有疗效,其中又包含了什么物质。而中医则是以黄帝内经等为基础,侧重于研究人体生病的原因,至于药物只要能确定疗效便可,嫌少钻研诸如为何金银花可以消炎等等。
与老大夫比起来,玉容则是好学很多,刨根问底一般。
血止住了,涟漪扶孙嬷嬷躺倒李嬷嬷身侧临时搭建的一张小床,老大夫已收拾好东西,被侍卫们送了出去,帐子内只有李嬷嬷、孙嬷嬷和苏涟漪三人。
孙嬷嬷沉沉睡去,涟漪则是解开李嬷嬷身上的本带,为其换药,重新包扎好。
“还好并未发炎,伤口恢复的不错,看起来再过两日,李嬷嬷便能起身行走了。”涟漪温柔道。
李嬷嬷一把抓住苏涟漪的手,“小涟,我们老姐妹的命都是你救的,我们该如何感谢你!?”声音越加哽咽。
古人便是如此,无论好坏,无论奸诈或者忠诚,很是知恩图报。
涟漪笑笑,“李嬷嬷别这么说,我不希望见到两位老人家痛苦,希望你们健康的长命百岁,仅此而已。”
李嬷嬷眉头一立,眼中迸发阴险的精光,“小涟放心,有我们俩这把老骨头在,没人能害得了你!”
涟漪呵呵笑着,“好,那小涟再此便多谢李嬷嬷和孙嬷嬷了,但无论怎样,李嬷嬷别想太多,修养好伤口愈合的才快,答应我,早一些痊愈好吗?”
李嬷嬷手抓着涟漪的手不肯放开,哽咽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