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1 / 2)

因为有些事一讲破,这出戏就到头了。

还想继续演,就必须装作看不见那些漏洞百出的台词,胡乱错杂的脸谱。然后不以为意地搭戏,演好自己命中注定的角色,如此方可苟活到谢幕之时。比如折流,白琅若是不配合,上去就跟他说,“我们不合适,散伙吧”,难保他不是抬手一剑,送她退场。

那抹黑影好像感觉到了谕主的气息,瞬间像面条似的拉长,分不清是双手还是双脚的两条黑线如利剑一般朝白琅窜来。白琅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紧握剑刃将身体荡起,她在半空中伸手反握,直接触到钟离异的胸膛。

蛇形黑线灵活地扭转身躯,白琅滞空几息,掐准时机迎着它回落。她五指一屈,从钟离异胸膛中抽出一柄兵刃,这东西擦过骨肉时崎岖不畅,似乎不是笔直的器。

白琅低头一看,发现是把蛇首短匕。

蛇首似金似木,摸过去是温凉的,犹如活物,往手里一攥还能感觉到蛇信子舔过掌心。匕首为双刃,形状也和蛇一样弯曲着,弯曲部分有细小的蛇牙似的毒锯齿。这匕首完全伸开应该有半臂长,但弯着拿在手里就显得很……

“你怎么这么短?”白琅随口说了句。

她顺手用蛇首匕挡住月奴的两条黑线,借它的力量直接跃上半空,从空中跳上剑窟。

白琅取器的时候钟离异都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听她抱怨才意识到。

他御剑落在白琅身侧,郁闷道:“别跟男人说这种话啊……”

白琅抽出一张火符,烈焰照亮周围,四下墓碑全被翻开了,尸骨乱七八糟地堆在地上。那只袭击她又被她用蛇首匕挡下的月奴正蹲在尸骸上,似乎在注视她,权衡胜负率。

“记下。”白琅忽然说。

“记什么?”

“第一,月奴有危机意识,多半也有神智。第二,速度很快,攻击强度不高。第三……”

月奴身体边缘的那层白光忽然一闪,彻底被黑色吞没。白琅刚才抽出的火符发出一声轻哧,然后火光迅速消失。她抬匕往身前一挡,一股莫大的冲力瞬间将她甩出去。幸好十几米外有个高大的墓碑把她拦下,不然就直接飞到山崖外了。

钟离异察觉到交锋,瞬间立剑成屏。剑上本该有的亮光没有出现,不过剑势效果还在。月奴的黑线与之交触,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铮响,把周围所有剑灵都惊醒了。

“第三,月奴有某种瞬间强化攻击的方法。第四,月奴自身的特殊能力,与奴月人制造它时所掠夺的月相相关。这只月奴是用月蚀制造的,所以会像月蚀一样吞尽光亮。”

白琅从怀里抽出一只银色盘铃,鲜艳红绸盘落尘土,被她一匕贯穿。

红绸末梢的妖冶色泽荡漾了一下,风央的身影出现在剑窟里。白琅扔出红绸,真气一动,直接将月奴整个儿缚住。月奴挣扎的力气很大,但蛇首匕穿过红绸插。入坚硬的地下,又被白琅死死按住,它一时半会儿挣不开。

“帮我按一下!”白琅仓促中对风央说。

钟离异更郁闷了:“不是吧?你让他按住我……”

风央一脚就把蛇首踩进土里,冷笑道:“你还从我正中央穿过去了,我说什么了吗?”

折流有件事没说错,风央这家伙确实行为龌龊,口蜜腹剑。

“第五,月奴有实体,应该可以被兵器伤害。第六,月奴解不开红绸,有神智也没高到哪儿去。第七,它可以通过吃尸骨强化自身。”

被困住之后,月奴没有一直尝试挣脱。它挣了一下,发现力气不够之后,立刻伸长手足从旁边拾来几具尸骨,囫囵往身体里塞。白琅一看就知道不能任由它吃下去,于是立马从旁边捡了把剑往它脑门上扔。

可是没有用,月奴的脑袋被剑砸得往后九十度翻折,折完弹回来继续吃。

白琅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口中呵道:“元通升玄,众妙之门!”

钟离异听见她颂咒,心里大叫一声“卧槽”。妙通五行术这个功法名字,其实就来自于白琅刚才念过的咒言。世上万物皆出五行,也就是说修五行术就是修世间万物。但“五行”到“万物”或者“万物”到“五行”都有个转化的过程,这个过程被天殊宫模拟成经过一扇“众妙之门”。

白琅缓缓分开合十的双手,掌间拉开一道镜子似的门。

门外形状不可描摹,门内事物难以言说。它好像在世界的表皮上开了个口子,抛却了所有言语文字的累赘,直接往最元初最本真的地方窥探。

万物无名却有道。

风央也愣了半天:“她修为不怎么样,道法是真学到神髓了。”

钟离异发现自己不是唯一一个惊讶的,莫名还有点骄傲:“那当然,天殊宫多少人半只脚飞升还参不透何为‘众妙之门’啊?”

众妙之门被打开。

它在白琅手里只是一掌大的窄门,可以化微不足道的五行真气为微不足道的事物。

白琅化了月光。

这缕月色低迷惨淡,洒在地上,照不出三步外的墓志铭。但刚才还奋力挣扎的月奴瞬间就委顿下去,好像浑身没了力气。它是月蚀所化,有月蚀的优点,自然也有月蚀的弱点。之所以一直藏身此处,多半是因为整个天遁宗只有剑窟存在遮盖,暗无天日,不见月光。如今引入月色,月蚀也该消失了。

月奴安静下去,白琅终于有空问:“风央,上回你想跟我说什么?”

“在沙漠里吗?”风央怔了一下。

白琅见他身影开始消散,急得不行。当时在石礼界,她不小心召出风央,这人似乎想揭折流老底,但白琅只模模糊糊听见了前三个字“执剑人”。她问:“对,你上回说执剑人什么?”

“执剑人是谁?”风央又愣了,消失前他终于回忆起来,大声道,“我说的是铸剑人啊!”

……

话到一半人又没了。

白琅拿着盘铃摇了半天,怎么都摇不出风央,钟离异那柄蛇首匕也很快消散。

月奴越来越委顿,最后化作一滩黑影,消散无形。它身体里落下不少最开始吃进去的东西,有尸骨,有长剑,也有一些衣物碎料。

“是掌门佩剑。”钟离异从那堆东西里捡出几片被嚼碎的铁片,“他就是奴月人吧?权鸩反噬之后,他立刻被自己所奴役的月相吞噬了……”

“嗯。”白琅心不在焉地点头。

钟离异见她在想事,只好说:“我去下面接你,你用六铭隐文护身,直接跳吧。”

重回院落,又不得不见折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