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那隋轻尘,更是觉得有些受打击。他一力模仿着振林笔墨,怎么会认不出这才是归宗的本家之笔?原本见了这神交已久的书画大家,该是满心的欢喜,可是这位振林竟是有些与自己抢夺佳人之意,怎么能不让他心生懊恼?
这位茂林先生虽有才华,可是方才在拿取灯笼时,脚步踉跄,竟是个瘸子!而且那脸虽然俊美,可是脸侧带疤,这样的男子虽然是有才华,到底还是配不上这如花的绝色佳人!
想到这隋轻尘顿时自信满满,将刚刚认出茂林笔墨的震撼清减下了不少。
如此看来,他还有机会!
聂清麟慢慢地伸手接过了龙灯,算是给了太傅大人面子便饶过太傅,径直离开了翻墨楼。隋轻尘还想拦住去问佳人的芳名,可是却被这个黑衣的阴冷男子拦住,只是被他瞪着,竟是突然感觉到他满身的狠狞杀气,一时间竟是震慑得一动也不敢动,待到回过神来,楼梯口已经是空空如也……
聂清麟下了楼后,便上了马车,邵阳公主怯怯地问方才那个黑衣男子是谁,聂清麟脸色未变说道:“那位是惹不起,躲不了的瘟神。”
可是当马车回到别馆时,瘟神竟然是已经先到了,坐在厅堂里脸色如同化不开的沉墨。只一挥手门边挥开了闲杂人等。
聂清麟走在一张椅子前慢慢坐下,还是忍不住瞟了他放置在椅侧的那根拐杖:“太傅久未见面,别来无恙?”
太傅薄唇微启,冷声说道:“看来没有本侯,公主也是过得安好,今儿若是本侯未曾到场,公主岂不是要与那黄口小儿共谱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了?”
聂清麟收拢了目光,浓黑的睫毛低垂说道:“有太傅专宠匈奴公主的佳话在前,别的俱成了俗事,只是不知道太傅此来,有何贵干?”
卫侯皱着眉:“你这又是哪里听来的,本侯什么时候专宠什么匈奴公主了?”
聂清麟略觉诧异地抬起头:“太傅忘性真大,难道匈奴格尔番部的公主在这短短数月也成了昨日黄花了不成?”
卫冷侯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恍然:“还道你为何数月不给本侯发来一封书信,竟是带着气儿出的京城,那格尔番部的公主一早就许配给了安邦侯的长子,二人郎才女貌正可成就一番友邦佳话,难道在公主的眼里,本侯就是这般不挑食吗?”
闻言,聂清麟呆愣了片刻,小脸慢慢垂下,太傅见状甚是满意,只当小女子已经是知错了,便是和缓了语气,伸出手道:“竟是这般的能捻闲醋,还不到本侯这来,让本侯看看小果儿是否清减了?”
聂清麟慢慢抬起了头,可是脸上的表情却不是他所想的那样窘迫交加:“原来是这样,幸好有安邦侯的公子肯提太傅分忧,不过国事操劳,太傅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还请尽快返回京城,免得耽误了大事。”说着竟是起身径直要离去。
“站住!”太傅的火气到底是没有压制住,一下子便是爆发了出来,他日夜兼程赶往江南,满心以为再见面的时候佳人会绵软体贴地投入怀里,以慰藉相思之苦。可是哪里想到,循着她的行程兴冲冲地赶到翻墨楼上,却是见到了那娇人含笑与那个黄毛少年传情的模样。一手不入流的墨宝,毛儿还没有长全就妄想勾搭他卫冷侯的女人!
这一声中气十足,便是个大汉也要被吓得双腿一软,可是那个小女人却是依然稳稳地往外走去。气得卫冷侯站起了身,拄着拐杖几步抢在了她的面前,拉住了她的胳膊道:“公主倒是在江南养肥了心胆了!既然都说了是误会,你又是在生着什么闷气?”
聂清麟苦笑道:“清麟无仗无恃,不敢生太傅的闷气,只是突然想明白了自己为何总是患得患失,太傅乃人中俊杰,世间女子趋之若鹜。可清麟并不是能守住瑰宝的猛将,与其每日担心何日会失去,倒不如从来未曾拥有。这数月的分离也足以证明,太傅也并非是离不得清麟……你我相识以来,经历得误会波折太多,可是我也能体会到太傅待我情真,我亦为太傅感动,动了真情,然情浓便有清淡时,清麟乃人间至俗女子,若是真到了那天,必定是受不得情关煎熬之苦,倒不如太傅怜惜,便是在有情之时且放了手,让清麟长居江南,免了煎熬苦恼……”
太傅闻言,气得青筋已经是蹦起老高,这小女子口口声声恋着自己,却又是转身说要自己放手,以前因他受重伤而伤心流泪的模样犹在眼前,可是转眼的功夫却是冷漠得不闻不问。
这是多么狠的心肠?亏得他还担心她一旦知晓,必定担心得食不下咽,终日以泪洗面。现在看来,倒是存了盼着自己早死的心思,然后便是可以自由地与那些个年轻稚嫩的少年郎们眉来眼去。这等不守妇道的女子,便是浸了猪笼也不解恨。
就在这时,厅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妹妹救我!”
聂清麟闻声竟是自己的皇姐邵阳公主的声音,她连忙推开太傅,疾步走了出去,只见庭院里一个身形如铁塔般的男子,一脸激动地将邵阳公主抱起,嘴里不住地喊着:“我的邵阳,你没死?我就知道我一定会再找到你!”
那邵阳公主从翻墨楼里回来,眼见妹妹被瘟神提审,心里也是存着担心,到底是血缘姐妹的关系,就算记不得以前的情谊,还是下意识地要担心着,所以从马车下来后,并没有急着回房便是等候在厅堂外的小园子里。
可是没想到,不大一会,便是个巨熊般高大异常的男子冲进了院子,见了她后,那对湛蓝的诡异双眸竟是眼含热泪,一把将她抱起。真真是白日里碰到了熊怪不成?吓得邵阳扯开嗓子没命地高喊尖叫,一张檀口愣是将休屠宏王爷的脖子咬得鲜血淋漓。
这等混乱的场面真是让人看了头疼,待到好不容易分开俩人,又是各自分开安抚了一番。
休屠宏一把挥开了要给他脖子上药的侍女,一脸落寞的对坐在一旁的卫冷侯说:“怎么办,她竟是忘了我!”
卫冷侯木着一张脸,脸颊那蛟龙一样的伤疤微微泛着红色的妖冶,他木木地说道:“真忘了,也强过冷了心肠故意要忘记……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123章
太傅与王爷自将郁闷不提,那边邵阳公主受的惊吓着实不轻,她在内室里里拉了聂清麟的手,身子都微微颤抖,颤着音儿说:“那样可怖的人,一脸的凶险,我怎么可能会嫁他?莫不是他也如潘府三少一般强抢了事的吧?”
聂清麟拍了拍姐姐的手,竟是因为姐姐的聪慧有些无言以对。虽然真相就是如此,可是她却不敢再吓姐姐,只能是柔声说道:“作将军的,难免样貌阳刚了些,妹妹会去叮嘱王爷,让他休要总是这般惊了姐姐的。”
还不容易安抚了皇姐后,她才回转的自己的房间。
太傅正在侍女的服侍下换药。原本腿部受伤早就该痊愈的伤口竟然是崩溃开来。替换下来的药布上也全都是有些乌黑的血液。
聂清麟原本以为他复又拄拐只是装一装样子,搏个可怜罢了。想着腿没痊愈那会儿,他便是总是没正行地哄骗自己腿痛,让她亲自给揉搓按摩。可是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腿伤复发。
太傅将聂清麟进来,便不动声色地拽过一旁的薄被盖在腿上。
等到侍女们退下时,太傅才主动提道:“原以为邵阳公主只是记得不大清楚,却没曾想失忆如此,早知道便是让宏王爷缓缓才来好了。”
这是太傅最大极限的表达歉意的方式了。聂清麟微微收敛了眉眼,坐在离那床榻甚远的椅子,这个男人到底是没有将她那封书信上的请求挂在心上,皇姐已经如此这般,当初了和亲北疆时的适应苦楚难道是要再经受一次不成?她轻轻说道:“那王爷……是打算接姐姐回北疆吗?”
没想到,太傅却简单地说:“以后都不用回了。”
聂清麟闻言诧异地抬起了头,便听卫冷侯接着道:“一个月前,北疆休屠宏王爷已经因为伤重不治而亡,从今以后再无此人。”
这下永安公主真是有些惊异了,过了好半响才说:“他竟是舍得?”
太傅懒得跟果儿讨论其他的男人,便是半合着眼儿说:“原本就不是有宏图大志的,受了打击便更无称霸北疆的野心了……本就是要带着孩儿隐居大魏,所以便是拜托本侯先替他照顾孩儿,再处理妥当部族以后的事宜。公主书信的请求,本侯不是没有考量,只是拆散他人妻女的勾当,本侯实在是做不来,便是带着王爷来看一看。他现在就是个无权无势的,公主若是觉得他碍了邵阳公主的安生,自可以命人拿了他一杀了事。”
这番话说得是有礼有节,简单轻松。聂清麟竟是有些无言以对,她自然听得清楚太傅的话里尤带着气儿。若是放在以前,她自然是应该有些眼色,伏低做小一番讨得太傅大人的欢颜。
“太傅说得及是,见你舟车劳顿许是累了,本宫就不打扰太傅休息了。”说着她便站起身来,准备将自己的寝室让与太傅。
“你给我站住!”太傅已经被这绝情绝义的小女娃气得要浑身颤抖了,浑然没将韦神医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许动气”放在心上,一时毒气攻心,突然脸色一变喷出了一口浓血。
聂清麟看白了一张脸,连忙唤人去请太医。
那韦神医也是一路跟来的,听了太傅吐血,连忙背了药箱一路飞跑了过来,用银针封住了太傅的血脉,又让他嗅闻了凝神静气的熏香平复血气燥热。
聂清麟在单嬷嬷的陪伴下守在了门外,待得神医出来了,连忙问道:“韦神医,他……太傅这是怎么了?”
韦神医摇着头叹道:“公主怎么不知?太傅大人去提审那叛贼葛清远时,被那贼子设计激怒,结果脸上溅到了毒血,也身染奇毒……”
聂清麟听到这,身子一僵,卫冷侯为何会去提审那葛清远,她自然是记得清楚。自从提审了以后,她便是再未见到太傅……加之又是误会太傅与那匈奴格尔番部公主的事情,竟是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