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媺指着书,一本本与她道。
“再有就是一直上着的《九章算术》了,学了好几年了,这学年讲的章节就不用我来提点了吧?定是多多地择了才讲的来考评,以前的也会考校,但是不多了。这要问宝茹了,她的《九章》向来是一个不错的。”
周媺与玉楼说话时,宝茹就翻了翻玉楼的书本。啧啧感叹,看来古今不读书的少年少女也差不多么,书本都是一样新啊。一套《唐诗》多厚啊,这学年讲的一百首应该有特定的标记不是,不然可得弄混了,可是玉楼的居然一个标记都没得,不说挑出这学年学的,只说挑出学过的就是老大难了吧。
《唐诗》是这样,不用翻看宝茹也晓得她其他书本也是这样。
“咱们一样一样的来,《唐诗》最是容易,你先订一个小簿子,把这学年的一百首抄上去是来不及的,我与你挑二十首便行了,这二十首要熟读能背,这二十首又还能拣出七八首来,这就非得深解其意不可了,你只管照着我的笔记来看。”
宝茹以前是学文科的,这些和她以前划重点也没什么不同的。后头几门功课也是一般,很快就与玉楼讲清楚了。
玉楼觉得宝茹应该是把所有的功课了如指掌了吧,只拿着她那几本半个字没写的书本子,她就能把一样样说的清清楚楚。虽然明知道这个女孩子是自己朋友,自己还是升起了微妙的敬畏感。玉楼不是现代女孩子她不知道,这就是学渣面对学霸是最普遍的感觉,你会觉得你和她读的不是一本书。
宝茹倒是觉得寻常,这些功课是大部分的背书加上少少的理解,只要有心,背书谁不会?至于理解,她至少是比普通女孩子理解能力好吧。唯一靠近理科的是《九章算术》,只是有以前的底子在,她甚至觉得比需要记忆背诵的功课更简单呢——方田、粟米、衰分、少广、商功、均输、盈不足、方程、勾股九章,最难也不过就是初中简单题的水平。
她平日里也没什么事,那些消遣玩耍,除了和朋友一同出去外也没什么趣味。反而功课呢,则更像以前的消遣了,譬如如今练字,以前不是只有书法课才学么。还有弹琴画画,哪个不是陶冶情操用的,甚至连考级的压力都没得了。
以前宝茹也觉得自己不是爱学的人,不过现在她也能好笑地说一句‘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了,这可真是了不得的反转。
随着宝茹的讲解,玉楼觉得自己那一尺多的书本子竟然变矮了。真不是她的错觉,宝茹的确抽调了一些不太重要的部分,按她想如果说短时间内提高,哪能面面俱到,只能抓些重要的呀!
“其实还能薄很多,譬如你那《唐诗》若按我说的把那二十首抄写到簿子上,笔记也记上,这一套书都用不着了,只要那簿子便尽够了。”
宝茹对玉楼循循善诱,书都是越读越薄的,一开始还是一本书,后头就是一张笺子的重点了。
宝茹说的这样有目的、有条理、有层次,玉楼一听就觉得简直大有可为!这可比以往自个儿蒙头蒙脑‘一把抓’地临时抱佛脚强太多了。竟让她有了一种迫不及待念书的想头,好像照着这个做,这回考评她就能脱胎换骨,教人刮目相看似的。
呼!宝茹松了口气,她自己知道自己是用上了以前晓得的传销组织的手段,总算把玉楼鼓舞起来了——这样突击冲刺当然是有用的,只是能不能那般见效就要看玉楼有多用心了。所以先要让玉楼有个美好的前景么!
第29章 置产想法
同窗对考评是又期待又紧张,这也是常理,期待着考评的轻松和假期,但是紧张考评后的结果嘛。
但是这一回玉楼却不是这样,要她来说她只剩下期待了。倒不是说她这回信心多高,只不过她从没这样用功过,实在在书案上憋的久了,好想去玩儿!就想着快快考评,这样便松快了。
当然依旧有同学是只盼着考评慢一点,再慢一点,只是考试从来不会因为学渣的恐惧而慢下来,这一点,从古至今从来没得变化。
如是这样,考评如期而至。
宝茹怀里揣着一只小暖炉,活动了一下有些冻僵的手指,这才接着往下写。今日是考校的《古文观止》呢!前面都是些帖经题,那些古文宝茹背的多熟啊,一口气不停地便写完了。后头就是一些评论,这也不难,要紧的是最好照着丁娘子说的来答,宝茹的笔记上都好好地记着这些呢!
最后就是最决定考评等次的文章了,宝茹现在心里打了个腹稿,做到成竹在胸,这才下笔。宝茹觉得今日思路似乎特别清晰,一路下笔也没个停顿,两刻钟的功夫,那张文章纸已经是墨迹淋漓。
宝茹搁下笔,拿小火箸拨了一下自己的小火炉,这才用来捂手。一面待手上缓过来,一面也查验一回前头的正误。
一番确定下来宝茹才把几张答题纸按着次序又放好,双手奉着,呈给丁娘子。
丁娘子也不意外,宝茹也不是头一回计时的线香没有燃尽就呈了考卷。她让宝茹去隔壁茶间取暖休息,自己则阅起了宝茹的考卷。
丁娘子考评向来是当堂评阅考卷,等到下一门功课的考评开始前,女学生们也就知道前一门的等次了。这也是因着人少么,才不过十二个女孩子,十二分考卷,也不用费什么功夫,下一门功课前自然能阅完。
至于影响下一门功课考评,可能这时候也没有这个想头,夫子们也是不在意学生心里的难熬的。
几日考评后,不出意料的,宝茹都拿了甲等,周媺也是差不离的。至于玉楼,她简直红光满面,她根本就是要亲宝茹和周媺两口。她这回只一两个丙等,余下的多是乙等,居然还破天荒有了两个甲等。
这回考评她简直不能信,她头一回觉得这试题她都是认得的,只不过有的熟悉,有点模糊罢了。不像以往脑袋空空,只能十分煎熬地枯坐,偶尔下定决心,下学年开始一定要好生认真——当然,‘下学年复下学年,下学年何其多’也是当然的。
最后这一日说完考评等次,丁娘子是挨个说了一遭儿,只说这学年完了,在她的学塾里,大家也只有半年好待了,以后大家再进别的女学堂,总不好让人家觉得她的学塾里出来的女孩子都没甚的本事吧。她决心明年的上学年非得给学生们紧一紧皮,总之明年先不说,至少今岁留的寒假里的功课就能看出她的决心了。
因着下学年是连着除夕和春节的,往岁都是功课极少,不过意思意思,今次竟然比夏日里留的还多,这就很容易想见丁娘子的决心了。
抱着功课,宝茹和其他同学一起与丁娘子行礼作别。这是今年最后一次来学堂了么,所以也有谢师恩的意思。
丁娘子则回了她们一份糕点,和来学时学生与夫子奉上糕点对应,到了放学时夫子则是与学生准备一份糕点,以示勉励关切之情。
到了马车上宝茹才打开糕点封儿,竟然是糯米白糖糕,因着是刚刚蒸出来的,外头温温的,里头还是烫的。正好宝茹也有些饿了,直接就和小吉祥分着吃掉了。
寒假的日子说悠闲自然是悠闲的,可是忙碌也是有的。近了年关,家里可不得好好预备着,好在这些都是往年都有定例的,只要‘萧规曹随’便没得挂心,姚太太只要不是正好这时候卧病在床,料理这些还是绰绰有余的。
宝茹唯一帮忙的是姚员外的账簿。外头商家之间生意,好多是逢年开销,平常都是挂在账单上,只等着过年人家与他结了款子,他才能与人家结。
姚员外是零卖货物的,只除了几个大主顾,都是没欠单的。反倒是他差着别个许多货款没结清,宝茹正与他仔细验账呢!
宝茹打着算盘与郑卓报账,郑卓再记了下来。如今他两个是姚员外的左右手,在家里他差遣他们两个,自己躲个清闲。
郑卓不知怎的只在打算盘一事上没得天分,‘二一添作五’之类的口诀也会背了,可真要上手,却怎么也不能了,让姚员外只能跺脚叹息,这样能干的后生,怎的在这一道上那么艰难?
两人帮忙当然就只能宝茹打算盘了,好在不用一面记账一面算,宝茹觉得已经比去岁松快多了。
晚间吃饭时,姚员外还问起账目的事情。
“今年倒是多了好些进项,白放着也不像样子,别的营生倒怕亏本,我也没那个心力,倒是想买些铺子房子,专租出去。虽来钱不多,但是却十分稳妥,且大小也是个进项呢!”
今年因为姚员外跑了一回货的缘故,家里结余确实多了好多他想着置些产业也是常理,毕竟稍有些见识的都晓得,银钱这东西,最是喜动不喜静,白放着难不成能生出小崽来?
姚宝茹家开销一向是照着他们这样的人家的谱儿来的,从来不错。就是每年的进项要存下来一半,以防着家里有什么大开支——譬如将来宝茹嫁人,这笔银钱只怕大多都要做了嫁妆。
说是一半,其实存下来的更多,只说去岁那开支里宝茹的璎珞就能占了二百多两,可是这些首饰都是黄金宝石的,买来了其实和放着银子在家又有甚分别?
宝茹心里暗自算计这些年家里的银钱,平日不算还不觉得,今日一细想才觉得不可思议。
自家家里十几年没得大开销了,年年存下来,加上今年跑货的利润,家里只怕有万把两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