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事领命，给裕王妃行了礼就要出去。杨氏忽然抓住王管事的衣袖，她嘴唇上下翕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裕王妃却不肯放过她，问道：“柳夫人可是有什么事要嘱托的？”

杨氏忽然委顿在地，满脸都是泪水，用哀求的目光望着裕王妃。知道今日不能善了了，要是不让裕王妃满意，她是不会将这事揭过去的。

第156章 强撩

二夫人有心事的时候，通常遭罪的都是府里的下人们。

当然不是说柳相思爱拿下人出气，作为一个人人平等的概念深入骨髓的大好青年，她可做不出来这种事。

那为什么平日里二夫人心情好时，会让人感受到春风拂面般的温暖，她心情不好时，虽说只是不爱说话，却能让院子里的人都瑟瑟发抖呢？

不是别的，让整院子的人颤抖的源头，除了蒋峥嵘也是没谁了。

蒋大将军白天要上朝，两人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单独相处，在十分有限的时间里总是甜蜜蜜的，因此两人独处时从不用下人在旁侍候。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柳相思的话很少，心不在焉似的。

见妻子这幅模样，大将军的眉头拧了起来，不管看谁的目光都是恶狠狠的。

早上他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晚上回来就不高兴了。柳相思平时不爱出门，蒋峥嵘又从来不管内宅的事，没想到柳相思会出门，一心以为是府里的人惹她不痛快了，看谁都觉得有嫌疑。

几个负责收拾饭桌的下人手都直哆嗦，感觉将军随时都要冲上来将他们撕碎似的。

这个撕碎可不是形容词，据说将军力大无比，在战场上曾经徒手将人撕成两半，那场战役大羽朝士气大振，一举歼灭上万敌人。

作为大羽朝的子民，听到战场上传来这种消息的时候当然是精神振奋，恨不能大将军长着三头六臂，将敌人全部歼灭才好。可当这种目光落在自己人的身上……整个院子的下人们都要抖如筛糠了好吗？

在外侍候的还好，只要笔直的站着，不发出声音，将存在感降到最低就行了。

可房间里的就没那么幸运了！尤其是那些个要顶着大将军冷酷的目光的……啧啧啧，两个下人出了房间就腿软的堆坐在地上了，舌尖都被咬破了。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苦笑，互相搀扶着坐了起来。

他们此刻心中的想法应该是和蒋大将军都是一致的，谁敢惹二夫人，不想活了么？满院子的人都恨不能将惹二夫人不高兴的家伙拎出来凌迟处死。毕竟一个人凌迟，和所有人‘凌迟’来说，死一个总比死一片强么！又同时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明天天一亮，二夫人的状态能恢复过来。

然而柳相思却没有察觉到不对劲，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吃过饭，就在房间里转转磨磨的，她总是静不下心来。

蒋峥嵘虽是倚在床头上看兵书，目光却总是时不时的要转到柳相思身上。

夫妻两个谁也静不下来心思，却又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柳相思平时有时间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绣花儿和练字，写字最能平心静气，她便决定去书房练练字。

她前脚走出房间，蒋峥嵘马上从床上翻身起来。

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两步，显然，他有些犹豫。将房间用脚丈量了两圈以后，终于下定决心，大踏步的出了房间……去了书房。

蒋峥嵘从小习武，梅花桩上闭着眼睛都能走，轻功一流，所以当他出现在书房时柳相思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就站在柳相思身后，嘴唇轻轻抿了抿，想说话，却又没有说出口。

这就像是我们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想要靠近心中爱慕的那个人，却又迟迟不会行动，紧张、激动、不安、忐忑全都糅杂在一起，恨不能在床上滚个圈儿才好。可待那个人看向你，又会马上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将胸口所有的情绪都掩藏下来。

一时片刻柳相思还没有发现，可她的第六感也是非常敏锐的，当年她被杨氏流放到庄子的路上，她就隐隐约约的感应到了蒋峥嵘的藏身处。随着写字让她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她终于发现身边多了个人。

落下最后一笔，回过头去看他。

蒋峥嵘被她的目光逮了个措手不及，看她脸上那不明意味的微笑，有一口气横在胸口疏散不出来，凉凉的说道：“好丑。”

见柳相思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蒋峥嵘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样嘲讽的话不像是从自己口里蹦出来的，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补救，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到，硬巴巴的说道：“你的字。”

柳相思：……

当然知道是说她的字啦！就凭她这样沉鱼落雁、貌美如花的长相，要是谁能说她的容貌丑，那一定是瞎了！

不过蒋峥嵘这样中二的画风还是让她气鼓鼓的，她的字是不怎么好看，但是也不用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吧！没看见她很认真的在练字吗？

唉，只是没有天分而已啊……

柳相思一开始只是以为自己习惯了用电脑打字或是用水性笔油笔写字，在大羽朝初来乍到的用毛笔写字不习惯而已，所以为了更好的融合进这个社会，她一有时间就到书房练字，一有时间就练字。打从在云州城的时候就保持着这样的习惯了，嫁到蒋家后更是没有落下，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看了看她身边站着的诚实的丈夫，不得不承认，她的字还真是不怎么地。

不像绣花儿，虽然她以前也就是绣过十字绣而已，到这里却能很快就上手，现在她的绣活儿已经十分出类拔萃，栩栩如生的了。

可见对于书法来说，她确实是没有天分。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该这么打击人啊！是亲生的丈夫吗？

柳相思狠狠的锤了蒋峥嵘两下，蒋峥嵘连忙握住她的小手儿，怕把她的手锤痛了。

真是的，她打他，他还怕她受伤么？太侮辱人了！

使劲拽了两下，他还是牢牢的握着自己的手腕儿拽不出来，柳相思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气得一边跺脚一边哼哼。

蒋峥嵘的脸上却难得的露出笑意，这样的妻子比之前心事重重地样子好看多了，也让他顺心多了。他喜欢柳相思所有的模样，高兴的，生气的，就是不喜欢她把心思放在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身上。

随手一拉，就将她拉进怀里。蒋峥嵘从背后圈住柳相思，握着她的手去抓笔，纠正她握笔的姿势，大手带着小手，笔走龙蛇的在宣纸上落下墨迹。

字如其人，他的字刚劲有力，狂放不羁。

柳相思心中又是羞愧，又是自豪。

她的字跟蒋峥嵘的字一比，简直就像是小学生一样。可这个文韬武略的男人是自己的男人啊，这么一想，好像又生不起来气了。

唉，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柳相思气馁了，不管他了！还是以后好好练字吧，免得再被他瞧不起！

待蒋峥嵘写好，放下了笔，柳相思才将他写得两行字连起来仔细端详。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