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2 / 2)

“呸! 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为了赌钱,坑了我一辈子,又把小叶卖到小倌馆里,到现在下落都不知道,我那可怜的小弟啊,你还这么点小。”唐晓棠盘腿坐在地上,号啕 大哭,“为什么我摊上了这么个爹啊,老天爷啊,这人肠子都烂了,把我爷爷活活气死,把我奶奶折腾成个活死人样子,为什么天还不收了你去!”

躺在床板上的冯氏眼珠子动了动,满是沟壑的眼角滚落了两颗浑浊的泪。

再没有什么人证会比亲生女儿的指控更让人震惊了。

“唐晓棠,他是你生父,状告生父可是要先受杖刑三十的。”康郡王说。

唐晓棠狠狠抹了把眼泪道:“他害死我亲祖父,弄瘫我亲祖母,难道为我祖父祖母讨公道不是孝道?他不顾念亲情将我姐弟卖了,我只恨自己怎么会是他的女儿。别说三十杖,只要能让他落罪,便是三百杖我也肯受!”

“那……”康郡王拿着令签,正想让人行杖刑,就听身后传来耳熟的声音,“她也是为祖父祖母尽孝,情有可原。三十杖要把姑娘打残了,打个三杖意思意思也就算了。”

康郡王手一抖,那签子落在了桌案上。

☆、第144章结束

巨大的屏风被几个侍卫推开,垫着团凤衔瑞草的绛色锦垫的罗汉圈椅上端坐着一位银发老妇人,头上亮灿灿的赤金九凤垂珠冠,身上是金红色饰凤翎翠羽的袆衣。她身后站着一人,头上戴着双龙吐珠翼善冠,身着窄袖织金盘龙常服,五官俊朗,负手而立,渊渟岳峙。

坐着的官员们一声惊呼,全都站了起来,绕过桌子,跪了一地。

皇帝抬了抬下巴:“起来吧,朕和太皇太后就是过来听听,并不想左右你们审案。该怎么审就怎么审。”

“是是。”康郡王立刻狗腿地把自己的大座椅挪到皇帝面前,“皇上您坐。”

皇帝看着他,一挑双眉,笑道:“你把座儿给了朕,你坐什么?”

康郡王嘻嘻笑道:“臣有精神有力气,站着审案更警醒。”

话虽这么说,谁也不敢让主审官站着审案啊,于是一个让一个,最后官职最小的陈度大人就站着了。

这么大的宗人府怎么可能还短一个椅子?但像是都忘了似的,还真就没人能去再搬把椅子来给陈大人坐。

当着皇帝和太皇太后这两尊大佛的面儿,陈度也不敢提抗议啊,也就只能袖着两手,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杨升是和陈度一道儿来,身为同一个战壕的小伙伴,自然不能让他一人受苦,于是也站起来,跟他并肩儿站着了。

皇帝扫了他俩一眼,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人后脑发紧,脊柱发凉。陈度还没觉得怎么样,杨升有些后悔了。早知道现今会是这样的局面,他当初也不该轻信人言,趟了这锅浑水。

想青史留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行啦,都坐吧。”太皇太后笑眯眯地对他们说,“接着审啊,这不正好到高潮了?我老太婆年纪大了,不能久坐,你们各家也都有各家的事儿,早点审完了都各回各家去。”

康郡王一听这话,全身都来了力气。

指着姚征说:“来来来,姚大人,你去审唐明德和他闺女,这个常什么思的放着我跟陶大人来。记着,三板子啊,手轻着点儿,别把人娇滴滴的姑娘打伤了。”

姚征嘴角抽了抽,看看他又瞧瞧一脸慈眉善目的女菩萨,摸摸鼻子就接了差事。

陈度却又有意见了。

“儿女状告父母,此为不孝之举,杖责三十乃是有律可查,太皇太后仁慈,只是律法如是,不可纵枉。”

“哦,这样啊。”太皇太后点点头,笑眯眯地转头问皇帝,“大齐的律法哀家就没看齐全过,就算看过也不走心。你来说说,这杖责三十是写到书里头的?”

皇帝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一说。”

“哦。那是该打。”太皇太后又说,“不过不对啊,为什么刚刚那什么唐明德的来告本朝公主就没被打?天下之民莫非王臣,子民子民,就都是你的孩子。孩子来告姑姑,这也算是不孝吧。”

陈度一口老血险些喷出去。

“按个先来后到,唐明德告我大齐长公主,按律先打个三十板。打完了再打他闺女。不过子不教,父之过也,他闺女被他养成这样,他也难逃罪责,陪着打十五板子得了。”

唐明德哭了,老太太这是要他命啊。

陈度忙说:“回太皇太后,这唐明德乃是公主大伯,是她长辈,怎么能因此被杖?”

“呸,什么长辈。她长辈坐在这儿呢,你眼瞎了?”太皇太后大怒,指着皇帝问,“你朝堂上这些大臣都是怎么挑的,一个个眼睛都瘸了,御封的长公主,是皇家的姑娘,是哀家的孙女儿,先君后臣,连这点道理都不懂还能做什么正事儿?”

康郡王立刻应声:“正是,我宗人府、大理寺、京兆府审案,你发什么声儿啊,快一边儿去,再干扰审案,我让人把你叉出去。”

太皇太后眉开眼笑地看着他:“乖孩子。”

康郡王得了这一声夸,全身骨头都轻了三两。

跪在底下的男女老少只觉得一室光华,几乎要被闪瞎了眼睛。这是祖上修了多少德,坟头冒了青烟了,居然能得见天颜,还跟皇帝和太皇太后离这么近。有那情绪太激动的,身体太虚弱的,直接眼睛一翻就幸福地晕了过去。

常思再怎么被训练过,也究竟只是一个在乡间的道观里长大的少女,她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自己会这样一口气见到大齐最尊贵的两个人。她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法思考,只能伏在地上控制不住地发抖。

康郡王耐着性子问了好几句没得着回音,就有些挂不住脸。索性叫了常宁过来问话。

常宁一直跟着小鱼,也算见过点世面,本身人又是个宽心阔肠子的,顶多有些惊讶,却没有太多的惶恐。

康郡王就问她一句话,你姐姐是啥时候进的京城?

常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一句:“如果她说了假话,会没命吗?”

康郡王偏脸冲着皇帝那边一扬下巴:“你说呢?”

常宁看了看还在发抖的常思,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一直在看着常宁表情的唐小鱼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对康郡王说:“您别问她了。常思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常宁还小,受不了这样的后果。”

“小鱼姐。”常宁抬脸看着她,又羞愧又伤心,忍不住哭出声来。

“什么也别说了。”唐小鱼蹲下身,给她擦了擦眼泪,“这又不是你的错,算了,这里的事你别掺和,我这就让人送你回去。回家喝口热汤,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我,我……”常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垂头揉着眼睛,不敢看小鱼又不愿看常思,只觉得自己的世界都要崩塌了。

“小鱼姐,我姐做这样的事,我知道自己也没脸求你,只是你看着我的面子,能不能别要她的命?我以后做牛做马报答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