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姬番外【二】(1 / 2)

画风清奇[快穿] 洛大王 2804 字 1个月前

雪风从门口灌进来, 两人齐齐打了个寒战。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越下越大。

祠堂并没有火炉,也没有衣物。

地上的草席冰冷刺骨,只有牌位前的长烛有些温度。

“皇兄, 小产就是没有孩子了吗?”

“嗯。”

“我没想让她没有孩子。”

“我知道。”

姜珩摸了摸他的头。

姜瑾只是拿小弹弓射射人而已。

姜珩虽然被姜瑾砸过小石头,却没听说别人也被砸过。

姜瑾准头好,下手也有分寸,砸中过姜珩的屁股。

就那回以后, 姜珩就常常分出几分注意力,关注一下这个顽皮的幼弟。

渐渐察觉出他的别扭性子, 心中好笑, 又忍不住更关注一些。

他那个小弹弓能让一个怀孕的妃嫔小产吗?也许能。

但也是她辱骂容妃在先。

“我害死了她的孩子。”

姜珩看着怀里人纯粹而愧疚的眼神,不知道说什么好。

沉默良久,终于安慰道。

“那孩子与皇宫没有缘分, 许是投去别的地方了。”

“皇兄,你讨厌我吗?”姜瑾又问道。

“不讨厌。”姜珩实话实说。

“我以后再也不会做错事情了。”姜瑾低声道。

“人都有犯错的时候, 圣人言,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有时候顺从本心, 犯些小错也无伤大雅。”

“我知道了。”

两人又沉默下来。

风渐渐大了, 卷了雪进来,离门口近的地方, 都积了薄雪。

姜珩把姜瑾拉在怀里, 替他挡风。

见姜瑾有些昏昏欲睡, 姜珩怕他睡着了生病,晃了晃姜瑾。

“我和你讲个故事,你要听仔细了。”

“好。”

“却说前朝末年,东海有一小县,供着一位龙王爷,每逢出海时节,要以一对三岁幼儿相祭,才保得渔民风调雨顺,收获丰硕……”

“新到的县太爷听说了这件事,就去寻访宿老,果然是有这么一回事。”

“正逢祭祀之时,村里又准备了两个不到三岁的幼儿,一左一右,打扮好了,放在龙王庙的左右两侧。”

“县太爷并不信,让人偷偷把两个孩子抱走了,原处只留了两个纸人。”

“夜里,忽逢骤雨,雷鸣电闪,一条水桶粗细的巨蛇爬进了龙王店……”

讲到这里,姜珩声音小下去。

竟靠着姜瑾睡着了。

姜瑾发觉后,见他面色好了一些,也没有出声。

直到今日他才发现,他与宫里的其他皇子一样,在皇帝眼里并没有区别。

都是可有可无的人。

就连他的母妃,也不曾来求情。

只有姜珩陪着他。

原先只觉得身如蜉蝣,微末之躯,难观天地一隅。如今有姜珩在,心里安定,虽迷茫,也不太畏惧未来了。

姜珩的脸色红润起来了。

姜瑾才发现他在发热。

用手一探,额头烫的厉害。

“皇兄、皇兄——”

也许是姜瑾的手太凉了,他只觉得姜珩全身像被人点了火,把他的指尖灼得生疼。

“皇兄——”

姜瑾腿本来就断了,不知道是哪里骨折了,腰下那一块全部疼得厉害。

想站起来也艰难的很,反倒是爬还快一些。

姜瑾心中惶急,什么都顾不得了,慌慌张张往外爬。

他刚到门口,就被宫人拦住了。

“陛下有令,瑾皇子不得外出。”

“皇兄发了高热,快传太医。”

宫人跪在门口,神色如常。

就算这位受宠的皇子此刻在地上爬,他也不能露出异色。

嘴里的话却坚决。

“陛下无令不得宣召,瑾皇子请回。”

“皇兄要是没命了……这样的责任你担得住吗?”

姜瑾厉声责问道。

“那朕担得住吗?”

皇帝坐在御辇上,神色温和。

如不是此情此景,称他为世上最慈和的父亲,也有人信。

“求父皇为皇兄请一个太医。皇兄昏迷不醒,十分危急……”

“那就让朕看到你的诚意。”

皇帝敲敲御辇,垂眸,目光落在身下那一片青砖。

雪下得很大,此时宫人还没来得及扫开,唯有青砖小路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只有一层轻薄的冰,融着雪,看起来干净整洁,倒映着皇帝身边宫灯的火光。

姜瑾爬出殿门,跌跌撞撞站起来,没下几级台阶,就摔倒,径自滚下来。

这一滚反而比一步一步走要利落许多。

台阶上的雪很厚,摔得也不疼。

姜瑾再度想站起来,奈何,腿实在丧气,使不上一点儿力。

姜瑾跪趴着,一步一步往前爬。

每爬一步,就磕一个头,口中念到,“儿臣知错了,求父皇救救皇兄。”

殿门口离皇帝所在的地方并不远,若是爬过去,距离就拉长了。

姜瑾看着两臂的力量,拖着腿,在雪地里爬。

膝盖前的衣裳磨破了,也许破了皮。

触及雪地,火辣辣的痛处被森冷的雪一激,寒意深入骨髓。

他爬过的地方,渐渐留了两道深色的红痕。

“父皇,儿臣知错了。”

他终于行至青砖路上。

已经狼狈得不能看。

雪越来越大了,风声呼啸,皇帝坐在御辇里,手里捧着一个汤婆子,正闭目养神。

“哪有半分皇子的样子,连条狗都不如。”

他高高俯视着下面跪趴着的姜瑾,终于露出了一丝嫌恶的表情。

姜珩如在云端,轻一步重一步走到殿门口,扶着门框。

看着殿下那一道蜿蜒曲折的红痕,还有远处的姜瑾。

他穿的大红袍被雪濡湿,变成深褚红色,像凝固的鲜血。

“看看,你皇兄这不是好了。”

皇帝示意姜瑾去看殿门口的姜珩。

姜珩一身月白色太子常服,伫立在殿门口,正好风大,衣襟簌簌,长发尽数散落,脸色冷白无一丝人色,更显得清俊如玉。

不像是一国太子,更像是天上哪个遭谪的仙人。

姜瑾眼睛里水汽升腾,亮晶晶的,却是笑了。

如释重负、喜悦、担忧,太多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