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天都阴阳司总衙,与不津阴阳司一模一样的冥殿。后园长亭中,孔方穷跪拜、问礼。
可他对面没有人,只有一方石凳、凳子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顶乌纱帽。
孔方穷就对着这顶帽子说话:“属下已经探过,确是一品府邸、一品红袍,与应大人传来的消息完全一样。那个姓苏的,红袍认主、红袍加身。”
帽子没反应。
孔方穷却混不在意,认真报上此行经过,自己说过什么、苏景讲了那些,从头到尾一字不落,还不忘自袖中摸出两个包裹:“一份是不津衙门当缴的利收;另一份是姓苏的礼增。”
帽子落座石凳,有微风拂过时,帽翅微微晃动,真有些想翅膀的样子,似是想带着帽子飞起来。
事情说完,孔方穷最后又说道:“另外...卑职看到,姓苏的有一处古怪地方,他...他头顶上,悬着一轮小小骄阳。”
话音落,帽子忽然‘升’了起来。准确讲,是乌沙下、石凳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臀坐石凳、头顶乌沙:干枯瘦小的老者。大红袍、一品判!
“太阳?什么样的太阳?”老者的声音嘶哑:“仔细说一说。”
“是。”孔方穷又仔细描述苏景头悬金轮的情形,之后孔方穷又沉声道:“幽冥皆知,大人是星月判,他却悬金轮...这是要做骄阳判吧,这个姓苏的,志气怕是不小。”
老者自然是尤大人,但他双目却与传说中大相径庭,左目无月右眼也无星,双目浑浊黯淡,瞳仁与眼白的界限模糊,以至看上去,他的目光完全是混乱的。
尤判官不置可否,嘶哑道:“知道了,你去忙吧。”
大人有什么决策,不是孔方穷敢过问的,再次施礼躬身退走。
尤判官未起身,也没再缩回乌沙中,就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好一阵过去,他面前的空气忽然掀起一阵涟漪,飘出一个人来。身穿蓑衣,也是个老者,比着尤大人还要苍老得多,佝偻着腰背直不起来,但此人身形奇高,纵是弯腰驼背,仍比着普通人高上许多。
尤大人神情里没什么意外,抬头问道:“西面情形怎样?”
“一天比着一天更沉黯。”驼背老者缓缓摇头:“几乎彻底黑掉了,越看越烦,我就回来了。”
尤大人微微皱了下眉头。驼背老者并无行礼之意,直接坐到了尤大人对面。
星月判,阴阳司内高高在上之人,驼背老者却和他平起平坐。
都是老者,五官、身形相差极大,可是身上的气度、面上威严异常相似。截然不同的两人,又说不出的相像,两人相对而坐,看上去让人觉得古怪异常。
驼背老者岔开了话题,找了个轻松的事情来说:“我回来路上,听说最近几百年幽冥热闹得很,有个阳间下来的黄裙女子,名叫浅寻,三剑破去肆悦小鬼千里规模的煞血海天;还有东边,冒出来一个‘杨三郎’,听说也是女子,连屏瑶鬼王都死在她手上了......”
“杨三郎就是‘它’。”尤大人在最后一个‘它’字上咬了重音。
旁人听来,尤大人的回答古怪,可驼背老者明显晓得‘它’是什么,愣了一下子,随即喜色迸现,以至声音都微微颤抖:“它...它...活回来了?!这可是天大好事!那几位老爷功勋齐天,竟真的助它转活了.......”
不等说完,尤大人就摇头打断:“不是活了,是...这个事情很古怪,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不过杨三郎就是‘它’,这一重绝不会错,可惜,杨三郎还孱弱得很,须得快些强壮起来。”
“还有时间,慢慢来!只要它在,西方的灾噩就有望消弭。”驼背老者笑道,心情大好:“我回来一路上听到最多的议论,就是:杨三郎和阳身浅寻究竟孰强孰弱?大鬼小鬼争得煞有介事......哈哈,其他不论,单说出身,杨三郎就比着那个浅寻强出百倍...不、万倍,万万倍!”
尤大人也笑了起来,不过笑意中除了欢愉,还掺杂了一丝古怪:“浅寻本领卓绝,不止肆悦鬼王他们,就连我都看走了眼,一直小瞧了她。而她除了身手了得外,还有个弟子,前阵子也来了幽冥。此人叫做苏景。”
驼背老者不解:“苏景怎了?难不成他比浅寻还更有本领?”
“钟大判嫁妹的传说,你知晓吧?”尤大人反问一句,又继续道:“那个传说,看来是真的。”
驼背老者皱起了眉头:“什么跟什么?怎么又扯到钟大判身上去了。传说是真的怎了?假的又如何?”
尤大人不急,耐心得很:“传说是真是假,关系重大:牵扯着一件一品判官袍啊。”
驼背老者一扬眉,眼中精光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