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偏僻的峡谷中,多出了一间新凿的洞府。
这洞府位于半山腰,甚为的简陋,好像与四周的荒凉与枯寂融为一体,看起来毫不起眼。
半山腰的一块崖石之上,手扶青髯的凌道傲然而立。他冲着远方遥遥一瞥,转身踏入洞府。其人影消失刹那,洞门“砰”的一声封死。
所谓的洞府,三、五丈大小,一个布满禁制的山洞而已。
凌道在洞府中悠悠站定,撩起衣摆慢慢坐下。当他独自面对着漆黑的洞室,一度的镇定从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不尽的疲惫,还有不为人知的落寞。
有生以来,穷尽心智,执着不悔,这才凭借着七分的热血,三分的运气,战战兢兢走到了今日。其间亦曾九死一生,情天恨海;亦曾叱咤八荒,啸傲风云。而蓦然回首,万般成空。除了眼前的方寸之地,孤单单的自己竟然一无所有。
凌道神情苦涩,抬手凌空一指。
几朵星火光芒闪过,暗室重归寂静。而对面的石壁上,却多了一行字:一叶浮青。
记得有人说过,每个人都是一片叶子。有荷破月残,有秋风荻黄,有新春碧翠,有风落逐尘。而他则是一叶浮萍!试问,在这浩瀚无垠的天地间,谁不是如此的渺小而又无奈呢……
凌道注视着那行字迹,神色中透着莫名的哀伤。直至许久之后,他才悠悠长吁而怆然一笑。
远离洪荒,或许也就远离了那不堪回首的过往。
那就重新启程吧,且看来日又将如何。而这一回凌莫要闭生死关,不达目的不罢休。林一,等着我……
……
一处山脚下,天弃与天宁驻足远望。
数百里之外,便是那道万丈高峰,并且有了名字,九天峰。此名为众人商议后所取,不仅象征着结界中最高的山峰,还有为九天之行立碑记事的寓意。当然,峰顶上的那块一元碑,更为九天峰增添了几分雄浑气势。
天宁看向远方,抚须说道:“你讨教归来,便欲闭关,应该收获匪浅,不知又成算几何……”
他话音未落,一块玉简伸了过来,有话语声响起:“我已将林一所传的九转境界,悉数拓于其中。师兄不妨多加体悟,该有所得。至于我能否突破,或有三分的把握……”
天宁稍感意外,忙伸手接过玉简,动容道:“三分把握,足当一试。而林一所传极为不易,你却传交给愚兄,这……”他不及多说,忙凝神查看。
一元碑上刻有九句真言,而想要参悟通透却非一时之功。故而,当天弃与凌道前去寻找林一之际,便应该是二人有所顿悟之时。唯有境界将破不破,方能显现点化之功。众人自知不济,只能望而兴叹。如今天弃声称闭关,使得天宁也颇为羡妒,谁料对方并未隐瞒,而是将一切如实相告。
天弃甩动着披肩的乱发,剑眉下一张硬朗的脸颊上带着感慨的神色,道:“你我的胸襟气度,并不比林一短少半分。只当是天道为私,方才蒙昧昏聩……”
有道是,万般皆有法,修行在个人。而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更是一种仙家默认的规矩。即使同门的师兄弟,在修炼的时候也不能互通有无。而林一却将无数人生死争夺的不传之秘坦然分享,如此胸襟、气度着实有异于常人。也难怪天弃有所感慨,正因境界促狭而忘了天地无私的道理。倘若人人敝帚自珍,最终只能道法沦丧而仙途没落。
天宁似有感触,自言自语:“所言不差,之所谓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他无暇多说,举起玉简,疑惑道:“这其中的九种境界,便是度厄之法?真假如何,有无具体所指,或是相关法门……”
天弃摇了摇头,沉吟道:“林一以道家为本,妖、魔兼修,且境界颇高。他之传授,乃毕生所悟,绝无虚假。其中玄妙万端……”
天宁还是不解,问道:“劫从何来,法从何来?”
修至洞天圆满以后,若是没有九厄之劫的征兆,那么修为境界便将永远停滞原地而寸步不前。一旦天劫降临,如何度厄证道依然无从知晓。而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在玉简中皆不曾提及,不能不让天宁感到有些困惑。
天弃耐心分说道:“林一的传授极为简明扼要,却又寓意高深。他在暗示,度厄之道,在于人,而不在于法……”
天宁稍稍失神,自语道:“愚兄境界欠缺,有愧啊!总以为以道为常,以法为本……”其两眼中精光一闪,猛然道:“是了!道在心,不在事;法由己,非由人。一元初始,万法归一……”他信手将玉简投向远方,转身就走:“愚兄去也!”
天弃笑了笑,甩动着乱发昂头仰望。少顷,他抬手祭出一道剑光。就此开凿洞府,闭关恰如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