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连话也不能说的人,为贵人所厌,为家人所弃,赵平这辈子是毁了。
这样粗暴而直接的手段……
崔锦咽了口唾沫。
小童看向崔锦,只听他道:“请姑娘跟我过来。”崔锦应了声,跟上小童的脚步。小童带着崔锦去了第一间雅间。
雅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个浴桶,还有热气腾腾的水。屏风上挂着新的衣裳,是桃红的颜色,百花盛开的纹案,浣花锦的质地。
这样的一套衣裳,在樊城里可以卖上十金。
小童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姑娘身上酒味甚重,还请沐浴。”
崔锦看了眼浴桶里的水,又咽了口唾沫,她倒是有些担心一泡进去便会全身毒发。毕竟这燕阳城的贵人行事章法毫无规律,完全是随心所欲,她捉摸不透。
可事到如今,她无法后退了!
☆、第十七章
崔锦担心会让贵人久等,匆匆洗了下,很快便从浴桶里走出。当她穿好新衣裳后,不由微微一惊,衣裳不大不小,恰恰好适合她。
意识到此事,崔锦有些惊惧。
贵人当着她的面毒哑了赵三郎,如今又给她换上尺寸恰好的衣裳,岂不是说明贵人对自己早已摸透?如今大费周章让她沐浴,让她穿上新衣裳,是为了告诉她莫要耍花招?
崔锦心中开始变得忐忑不安。
明明还未见到贵人,可她却总觉得他什么都知道。
她深吸一口气。
不,她不能紧张不能忐忑,大兄还在外头等着她,稍有差池,代价便是她一整家的性命。
崔锦换上平静的神色,大步迈了出去。
外头候着的还是那个小童。
小童瞧了她一眼,也没多说什么,略略领先了半步,带着崔锦回到原先的雅间。而这一回,小童没有与崔锦一道进去,而是留在了外面。
雅间里还是之前的摆设,唯一不同的是赵平方才所待的坐地屏风被撤走了,雅间顿时显得空荡了些许。而七面屏风尚在,崔锦知道贵人就在屏风后面。
她朗声道:“崔氏阿锦拜见贵人。”
屋里一片静谧。
屏风后面迟迟没有话音传来。崔锦咽了口唾沫,说道:“阿锦多谢贵人赐热汤。”而此时,屏风后终于响起一道不紧不慢的声音。
“你在孙家装神弄鬼时倒是不紧张,怎么在我这里却如此紧张不安?”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
崔锦先是一愣,随后面色微变。
他……他连这个都知道了!
崔锦压制住心底的恐慌,镇定地道:“贵人威仪赫赫,阿锦自然会紧张,孙家心怀不轨,阿锦以为上天公道,且多行不义必自毙,阿锦心中便无所惧。”
“倒是伶牙俐齿的。”
此时,有脚步声响起。崔锦低垂着头,不敢直视贵人,眼角的余光只瞥到了素白的锦缎,像是雪一样。他停在窗前,推开了窗子。
凛冽的冬风吹进,崔锦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下意识地便抬起头望向窗边,这一望,委实将她吓得不轻。
窗前所站的贵人身材颀长而瘦弱,裹在一袭素白的宽袍大袖之下,袍袖都是素白的层层叠叠的锦缎,一头墨发懒散地披着,如同最上等的墨玉。
然,让崔锦惊吓并不是这些,而是贵人拇指上的墨玉扳指。
她见过的……
就在画中!是那个挖出洺山古玉的郎君。
画中的郎君与眼前的贵人渐渐重合,崔锦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贵人已经知道她抢了他机缘的事情。不过转眼一想,崔锦又觉得古玉埋在洺山,只要是细心一些的,并且是有缘分之人,能找出古玉也不稀奇。古玉就在洺山,谁都可以挖!
崔锦冷静下来。
“你见过我?”
冷不丁的,窗边那人来了这样的一句。若不是他背对着她,她几乎要以为他心里长了眼睛!她说:“回贵人的话,不曾。”
他淡淡地说道:“你进来时呼吸急促,然,你控制得极好,一弹指的功夫便恢复如常。即便是我从你身边走过,你也不曾有所惊慌。只不过在我开了窗子后,你的呼吸立马有两变,一是因寒风的颤抖,二又是因为什么?”
她没有想到贵人的观察力竟然如此敏捷!
她说:“贵人有所不知,阿锦自小好美姿容。但凡见到像神仙般的人物时,便总会忍不住紧张。虽不曾见到贵人的真容,可贵人倚窗的背影仍旧让阿锦心中砰咚乱跳。阿……阿锦从未见过像贵人这般的人物,所以……所以……”
她使劲憋出一张通红的脸。
然而,崔锦却没有料到的是当贵人缓缓转身时,她发现贵人虽有一双明亮清澈的黑眸,但是眼神里却是一片虚空,仿佛天地万物没有可以入得了他的眼。
燕阳城来的贵人竟目不能视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