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聪明。”迟小多说,“八岁就学会了全部的字,后天自学还懂这么多生活常识。”

“很多学问也不懂。”项诚说,“吃了读书少的亏,你们大学生才了不起,会计算,会画图,还看得懂英语、物理、化学,懂这么多。”

迟小多笑了笑,说:“你妈妈一定也很聪明,你长得像你爸爸还是像你妈妈?”

“像我妈。”项诚捏了捏迟小多,说,“我第一次和爸爸出远门,回家以后她就走了。”

“啊。”迟小多惊讶道,“后来你找到她了吗?”

项诚摇摇头,说:“找到了,在我十七岁那年,但她也死了。”

迟小多:“……”

迟小多没有再问下去,卧铺车厢里十分安静,迟小多唯一的愿望就是:别有人过来。晚饭时候,迟小多买了推过来的盒饭,和项诚坐着吃。

气氛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了,项诚也意识到了,笑笑,问:“你呢?什么时候去拜访一下你家人。”

“我外婆去世啦。”迟小多说,“读大学那会回来办的,爸妈离婚了,爸爸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人都找不到,妈妈嫁去台湾了。”

项诚点点头,迟小多说:“我爸以前是打渔的,就在珠海的渔村,后来经济开发,发展起来了。家里被政府征地,补了一百多万的拆迁款,那个时候一百万很多很多,相当于现在的好几百万吧。”

“巨款。”项诚说。

“嗯。”迟小多说,“人突然一下有了一笔钱,又是在刚刚改革开放没多久的时候,那个时代里,哪里懂未雨绸缪的道理?对吧,现在大家才有紧迫感,知道要养老,要存钱,我爸那种渔民,都是花一天算一天,觉得一百多万,一辈子也花不完。”

“后来呢?”项诚问。

“后来他就学坏了,被村里差不多情况的朋友教坏,钱多得花不完,大家就去赌钱,赌着赌着,就没啦。”迟小多扒拉几下饭,吃惯了项诚做的菜,这火车餐简直就是猪食,“我奶奶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最后被他气死了,我就和外婆过了。”

“奶奶还在?”项诚问,“老人家不容易,可能就指望你了。”

“气死了。”迟小多说,“字面上的意思,活活气死的。”

项诚:“……”

“她听到我爸把钱挥霍光了,债主来收房子,还倒欠几十万,就上吊了。”迟小多说,“就挂在电风扇上,那天我什么都不知道,听见我妈和债主吵架,我妈直接走了,我还在房间里玩,出来闻到好臭,奶奶的舌头都伸出来了,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

项诚拧开水,倒了点给迟小多喝。

“有钱没寄托。”项诚说,“我爸就常说,钱财都是身外物,要看你想做什么,没理想的生活,就像行尸走肉一样。”

迟小多说:“是这么说,可是现实难把握,大家都逃不出这个圈。在乡下住,青山绿水的,没什么烦恼,生活也没有大城市方便。”

“如果让你去农村生活,你去吗?”项诚问。

“看和谁。”迟小多想了想,说,“看能找到什么事情做,我还没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呢,没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