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戴光这边,获悉这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后,即刻就往谷城传了信,命星夜送回。
但这信再怎么紧急送,这一来一回的时间也短不了的。陌生使团已近郡守府两日了,等不及魏景的指示了,戴光庄延略略商量,两人也不等明天,趁着入夜不久,马上出发往郡守府递了拜帖。
史焯立即接见了戴光一行,并命长子史骏亲自迎了出来,引进正厅。
戴光庄延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稍松了一口气,目前情况看着还好。
史焯是个四旬许的中年男人,略矮,微胖,法令纹颇深,眉间微有皱褶,即使他现在的笑着迎上前的,戴光还是判断对方其实是个严肃多思的人。
“哦,这位就是戴仲廉?闻听安丰戴氏乃益州百年大族,戴仲廉真名士也,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史焯不动声色打量对方,戴光三旬许,面相儒雅,气度雍容,还真不愧名士之名,他眸光微微闪,笑道:“仲廉夤夜拜访,我不胜荣幸。”
戴光长长一揖,笑道:“些许薄名,贻笑大方,竟传出益州,羞煞某矣。”
双方颇热情寒暄一番,分宾主坐下,夜色渐深,戴光有求于人,也不废话。
“杨使君弃敌救堤,甘冒败局也不舍南水北岸十数万黎民,某敬之佩之,数月前投于杨公,望能供其驱驰。”
将话题引到魏景,戴光站起拱手:“某之主公,心怀天下黎民,如今欲出益,为剿灭桢泉叛军略尽绵薄之力。杨公闻史府君刚正不阿,愿与府君共结盟约,携手进退,因而特特遣某前来。”
桢泉军全国四起汇集成流,朝廷分身乏术,早早就诏令各地方官员,全力剿之。魏景出益用的就是这个现成的借口。当然了,戴光说得再好听,那也是遮羞布,彼此心知肚明怎么一回事。
史焯面上那抹客套的笑意已收了起来,眉心蹙起,思索片刻,他缓缓道:“平阳虽毗邻豫州,然却未曾被战火波及,本地匪患未除,如何还有余力……”
顺着戴光的话接下去的,他明显极犹豫,话说到一半,就沉吟不语。
“史府君请听在下一言!”
开场白说完了,戴光索性挑破窗户纸,他站起大步出列,朗声道:“在下以为,平阳郡平静怕是难以长久,府君已大敌在前。”
“安王!”
“安王由踺嘉起兵,一路往北,说是奉陛下之名剿灭桢泉军,但内里如何,史府君必清清楚楚。如今南陵已被其所得,战线推至平阳。”
戴光提高声音喝道:“史府君当早做打算!”
将史焯最忌惮的事直白说出,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心中仍一震。
“某主公,仁义之主也,愿欲府君缔结盟约,同进同出,共拒大敌,共襄盛举!”
戴光深深一揖:“请府君三思。”
一番话条理清晰,将厉害关系分析明明白白,史焯眉心皱得紧,喘气也有些重,最后他站起来:“事关重大,仲廉容我思量二日。”
很正常的流程,戴光明知道还有另一使团在郡守府,但他目前所为已最恰到好处了,戳破反而不美,因此他一拱手,笑着应了。
“静候府君佳音。”
……
目送戴光等人被引出正厅,史焯立即叮嘱长子,万万不可让两个使团碰面,更不能让双方知晓彼此的存在。
想想戴光连夜前来,应是已收到风声,他又吩咐立即在城中抹去对方前来的痕迹,绝不能在再让郭淳知晓。
不管他做出什么决定,皆万不可让安王知晓益州来了人。
“此事不难,那戴仲廉一行作商队大打扮,十分低调,想来也是有此顾忌的。”
史骏应了,匆匆出门亲自去办,又三申五令反复强调,确保不出纰漏这才疾步折返。
此时夜色已深,外书房依旧灯火通明,招诸幕僚来已商议了一轮的史焯坐在书案后,眉心紧锁。
“父亲,我们该如何抉择?”
这要么就大敌当前避无可避,这要么就突如其来了两个解决方案,光看表面,还都挺敞亮的。
安王不打自然好,这益州杨泽实力雄厚,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两方都是真心的吗?会不会有诈?
“主公,某以为,安王其心叵测,结盟后必不会原样不动。”
随着戴光的出现,众人已经明白过来了,这安王好端端的不攻打搞结盟招降,为了必是堵住益州杨泽。
只是堵杨泽,对方真能做到不插手平阳军务吗?
肯定不能。
当然了,也可以说堵死杨泽后撤回人手。但问题是,大家信吗?史焯信吗?
史骏也道:“安王每下一郡,必遣心腹前往,以便牢牢掌握。如今说是不插手平阳内政,孩儿不信。”
史焯也不信,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不同意就只能拒了。拒了,大几率安王大军马上就来了。
安王麾下二十多万大军,而平阳只有五万,螳臂当车啊,若无强援,城破失地乃早晚的事。
但益州杨泽,他们并不熟悉。
史骏道:“父亲,不如拖一拖,儿子愿出使益州,看一看这杨泽究竟是何等人物。”
史焯点头:“好,你明日启程,见了杨泽后即给为父传信。”
……
史骏连夜整理,随戴光伪装成商队,悄悄往西穿过狭窄的汤谷道,直奔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