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住他眼睛的黑布被解开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肯定已经不在k市了。他对面的一个女孩正将一张空白的扑克牌收入一叠牌中。
第179章 合光之死
灵犀当然不会对于自家老板为什么要救这样一个既没有出众的天赋也没有在独游中占据某个特别地位的普通纸人提出质疑。毕竟老板嘛,他想做什么不行,这是他的权利和自由。更何况,同为纸人的灵犀,多半愿意将原因归于老板有同情心。
实际上,即便罗蒙知道灵犀的老板是谁,他对此感叹的心情也不会超过对灵犀态度的感官。能够在瞬息之间将他从k市带出来,至少需要一个异级的能力。他实在是想不出有谁会来救他一个区区普级纸人,更是感触于灵犀对他表现出来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平等和温和。
“你现在安全了,也不用担心什么。”灵犀第一句这样说,“我家老板对独游的事情虽然小细节上可能不如你了解,但是大面上却肯定比你知道的多,所以没有兴趣从你这里探听什么消息。你且安心养伤,等到风声不那么紧的时候,你如果离开,也随便你。”
“那……你们老板到底为什么救我?”罗蒙不得不多问一句。政审的同志身亡后他被组织审问,以对待叛徒的态度处理其中难免不用上一些刑讯手段,好在他都还能忍受,至少上刑场的时候,他还是靠自己两条腿走着去的。
“老板可没跟我说。我猜测是他的滥好心又发作了吧。你这样的,不是他救下的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灵犀一笑,“对了。你这回的无妄之灾,我们大概查到一点因由,跟你那位姓富的同志有关系,跟你那位女上司也有点关系,你这一灾算是桃花劫吧。”
窦驸马?桃花劫?罗蒙并不算得笨,这么多年的地下运动生活让他对很多事情也开始变得敏感。被灵犀这么一提醒,他才发现似乎又很多平常被他忽略的东西之间都有了牵连和解释。
黑爷喜欢他?不可能,罗蒙摇摇头。应该是窦驸马以为黑爷喜欢他。
窦富追求黑爷是k市独游组织里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他的追求举动很高调,想不知道都难。除了时不时给给黑爷送礼物,约她吃饭外,对黑爷的女儿婷婷也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至于黑爷到底对窦富是个什么心思,罗蒙一直觉得即便是同志,这种个人隐私也不好去打探。只是隐隐听到东子和阿扬等人提过,黑爷的父亲对窦富很看重,所以黑爷对窦富的态度虽然不咸不淡却也没有明着拒绝。东子和阿扬还认为,黑爷虽然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不过窦富看上黑爷的原因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她父亲在东五十七区的影响力,想要借此上位而已,所以很多看不惯他的人给他取了“窦驸马”的外号。
以罗蒙对黑爷这么多年的认识,还有他对窦富为人的了解,他并不认为两人是良配。黑爷年轻的时候是受过情伤的人,需要的是一个有责任心有包容心同时温柔体贴的男人。他隐隐听说过,婷婷的父亲是一个原人,很有才华很有魅力,不然也不可能让黑爷最终松口嫁给他。
这场罕见的纸原婚姻在当时掀起了一股“真爱无敌”的风潮,然而仅仅五年后,热恋后回归生活的平淡和终身不可能拥有自己孩子的遗憾还是让这段爱情轰然破碎。如同言情小说中写的那样,当事人永远是最后知道真相的——黑爷赶去医院认领车祸中丈夫遗体的时候,才发现与他同车的女子已经与丈夫交往两年。丈夫的情人出院后竟然将一个十个月大的女婴丢到她家,言明是他丈夫的孩子,然后一去不复返。
黑爷在查明孩子真的属于丈夫后不久便办理了监护人手续,这让很多人觉得不能理解。对此黑爷也没有强去解释什么,只是把这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疼爱起来,这孩子自然便是如今的婷婷。
窦富虽然不是原人,表面看上去也颇为体贴,但是罗蒙还是从他举动中看出追逐功利的强烈欲望和浮躁。窦富或许也是喜欢黑爷的,但是这几分是为了黑爷本人,几分为了黑爷能够给他带来的捷径,就很难说了。
现在回忆起来,或许是自己与黑爷的接触比较多,引起了窦富的警觉,觉得自己要与他争驸马的这个位置,所以自然而然对自己产生了敌视。自己与窦富的行事风格不同,在工作中总会有些争执和摩擦,都是被黑爷调解和压制下去的。想来在窦富看来,这也是黑爷“偏心”的证明。
再想想近期的事情,与金发男子的接触中,而窦富小组的人死了七个,他自己差点丢了性命,自己作为第一个接触司机全程无事。用窦富的思维去思考,罗蒙都完全可以想到,比如“罗蒙肯定早就发觉金发男子有问题,却故意不提醒他,害得他们死伤惨重。”当然更严重的甚至可以被揣测为“罗蒙这小子跟金发男子早有勾结,所以金发男子才不对他下手。”
接下来窦富一醒来却发现自己带的田雨归到自己手下,这完全可以认作是抢功的铁证。黑爷肯定对此又作了一翻解释,在窦富眼中,必然又是自己乘他不在对黑爷趁虚而入的缘故,大抵就成为了窦富忍无可忍的导火索。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内,窦富一直在寻找能够剔除自己这个情敌的机会。最后便有了□□风潮中窦富故意歪曲了自己制止纸人施暴的真相,夸大了自己对原人的同情心,把罪名从“立场不坚定”向“背叛组织”推进,最终在政审人员死亡自己家中的事情发生后画上完美的句号。
推测到这里,罗蒙不禁眯起了眼睛:事情的关键点就在这两名政审人员到底是怎么死的。
窦富,如果你胆大包天到为了排除异己而不惜杀害同志,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几天之后,罗蒙便可以下床到房间外走动。
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在一所寄宿制的学校中,而让他最惊讶的是,灵犀对他说,这所学校原人和纸人孩子都接收。
“不过高中的纸人比例高一些。你知道的,因为纸原换婴事件,很多纸人在天赋测试后暴露了身份后就失去了上学的条件。”灵犀这样说的时候,看着操场的光洁的面孔上有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这笑容不是喜悦,也不是欣慰,而仅仅像是对眼前的学校环境还满意的样子。
“你家老板还管这事吗?”罗蒙惊讶地问。
“他也管不了太多,毕竟全国被换的纸人有那么多。”灵犀回答,“老板只是滥好心而已,这些孩子们都不知道老板到底是谁。”
罗蒙的目光也转向操场,校服统一的学生们正排队做着早操,完全分不出那些是纸人,那些是原人。他忽然想起k市的□□,也是着装统一,纸人和原人却是泾渭分明,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学校的阅览室有很多报纸,每天更新。罗蒙知道后便每天早上学生上课后去那里打发时间。那个时候阅览室没有人,很是安静,很适合他这个目前身份不明的客人。
罗蒙关心的第一位自然就是k市的□□之后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的,结果发现报道上对于□□评价正面多于负面,多数评论员称赞此次活动展现了纸人对于自身权益维护的强烈愿望,也从一定程度上警醒了那些歧视纸人欺压纸人的原人们。少数评论员提到了□□过程中与周边群众产生的龃龉,认为□□组织方要注意活动秩序的维护,不过多数也只是草草一提,并没有扩大化。
这么说类似的纸人施暴的事件并没有在其他地方发生,罗蒙不知道这报道到底有几分可信,却也只能这么希望。他唯一注意到的是,直到今天,报纸上还没有抓捕到强暴阿琴的那个无赖的报道。
关于这一点,罗蒙是不信的,那无赖虽然能够对一个普通的纸人为所欲为,但面对纸人管理局和独游的双重介入,说他还能飞天遁地,那是绝对不可能。不管是纸人管理局还是独游,能够动用的异级都不在少数,想要抓一个无赖莫非还是难事,除非那无赖另有一番厉害的背景。
如今报道上关于无赖被捕的报道依旧没有,而独游对纸人管理局的施压却是步步紧逼。因此,罗蒙几乎可以肯定,那无赖必定是落在独游的手中,这样纸人管理局才无法推出一个人来为自己顶替压力。只要无赖一天不出现,针对纸人管理局的压力就一天不会消失,既然组织有意把事态扩大,自然也不会允许那无赖出现的公众的面前。
至于无赖本人是死是活,端看他的死活对于组织还有没有价值了,罗蒙想。
关于k市的报道毕竟有限,而几乎与k市的报道同时占据纸原关系相关版面的另一事件自然而然也引起了罗蒙的注意。
w市的化工厂原料泄露事件已经闹得沸沸扬扬,长达三个月的诉讼并没有能为工人争取到任何赔偿,化工厂老板江合光甚至不再支付治疗中工人的医疗费,并公开声明自己已经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仁至义尽”。
纸人管理局在监督江合光执行经济赔偿这件事情上显得疲软无力,而面对愤怒的工人打算围攻江合光时出动警力维护上却显得十分高效。管理局的发言人义正言辞地要求工人通过合法的、正规的途径来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要求不要以暴力的、违法的手段来追求公正公道,结果被砸得头破血流抬了下来。
最后江合光被工人打死了。
罗蒙在网络上查看新闻的时候,看到有人说他死的时候身边还有两个异级。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没有出手相救,而是眼睁睁看着江合光死后,施展异能从群情激奋的工人中施施然逃走了。
第180章 序幕
“我早就说过了,一定要克制情绪克制情绪,怎么结果还是……这下好了,江合光死了,事情真是难以收拾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西装女子扶着额头,一副头疼得不行得样子。
“……死了又怎么样,莫非以为死了这笔账就不用赔了。他江合光的财产可是多得很,只要拿出一部分来兄弟们的医药费和后续的生活费就有靠了。”事情闹到这一步还是没有什么收获,谭兴也觉得沮丧得很。
“你——”西装女子指着他简直说不出话来了,“你以为江合光死了之后财产都是你的吗?他可不是没有继承人,他的一子一女都是有继承权的,你们算是江合光什么人。再则,江合光如果是正常死亡的也就罢了,他的两个孩子在继承父亲的财产的同时也必须继承他的债务,你们还有讨公道的资格,可现在你们是杀死他们父亲的凶手,纵然之前有经济纠纷,可是如果他们以故意杀人把你们告上法庭,你们觉得这债还能追的回来吗?”
谭兴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人,哪里懂得这么多条条款款弯弯道道,顿时愣住了,喃喃地有些说不出话来,瞟眼看了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红色长发女子,“玲姐,是不是我们做错了?”
玲姐的脸上没有旁人的烦躁,比起之前疲于奔波的倦容,精神状态看起来似乎还略好了一些。听到谭兴的话,她轻轻摇摇头,声音平静道:“不,谭兴,你没有错。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倒看得更清楚了:江合光没死,他不会出钱,他的孩子也不会。如今江合光死了,他的孩子也不会出钱。因此江合光死不死的,对我们并没有什么分别。我们虽然无法得到什么好处,但是情形也坏不到那里去了。”她抬起头看了对面西装女子一眼,“立夏,这次你们怕是要徒劳无功了。”
立夏闻言,开口欲言,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面色有些尴尬。
玲姐知道纸协这番出面协助也是好意,立夏更是前前后后尽了力不少,她自然不想让人太难堪:“你不必难过。这件事情是我们之前料想得太简单的。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一开始我们知道结果是这样,也不可能事故一发生就去把那江合光打死,总要先礼后兵。”
玲姐说这番话的时候,立夏的神色先缓和了一些,待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惊得瞪大眼睛:“玲姐,你是打算——”
谭兴几乎和立夏同时叫了起来:“玲姐,你终于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