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了。
各种花都开了,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所有植物都在发芽,连着几个大晴天,屋檐上最后一点雪都融干净了,管家指挥着佣人把各种冬天的衣服用具拿出来晒,整个院子都简直是一片奢侈的海洋,油光水滑的紫貂,白得耀眼的狐肷,玄狐,各种精致的小金器,冬天整套的景泰蓝茶具,据说这些东西里很有一部分是关映陪嫁和后来收藏的,看来关家的品味确实很有问题。
我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回廊里晒太阳,羊绒毛衣晒得暖融融的,我昏昏欲睡。
我很久没见到新的客人了。
据说和叶家订婚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阴历三月十七,还有两周不到了,虽然是在酒店招待宾客的,但长辈们都会到郑家来,叶素素也要过来给关映磕头。
订婚是件大事,至少我从小到大,还没听过这些人家里哪家订婚之后悔婚了的。宁越的小叔,据说有个上海的女朋友,那么情深似海,还不是和叶家的人结了婚,现在两个人各玩各的。据说他在外面连孩子都生了,就是不知道那个和他一起留学的女人没名没分地跟着他,是什么心情,那个孩子长大之后又该如何自处。
不过也许他们都已经习惯了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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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郑敖已经很久没有话说了。
不知道是心情问题还是感冒了的缘故,我这些天一直有点没精神,好像总也睡不够,经常一醒来都快到中午了。平时也有点懒洋洋地不愿意动弹,他和我说三句我都懒得回一句,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闲下来的时候,就在我身边坐着,不说话,陪我晒一会太阳。
订婚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了。
有时候郑敖看着我,仿佛有话要说的样子,但最终也没有说。
他有他的骄傲。
我也有我的。
订婚前三天,定制的衣服送了过来,他站在镜子前试穿,管家一脸“先生终于长大成人”的表情在旁边看着,我在床上看书。那套衣服确实很合身,翻领的西装,肩背线条都非常好看,他的身形修长,只要头微微一昂,就显得高傲又矜持。
睡觉前,他问我:“许朗,你是不是不想我和叶素素订婚?”
我没回答他。
我知道他在等我一句话,他希望我说不想,他希望我回应他,他是这么聪明的人,做任何事都要师出有名。
但真正的爱,本就是毫无来由的。当年我爱他,对他好,就从没问过他想不想,爱本就是这样,心之所向,一往无前。
他一辈子都学不会的。
我最近在看鲁迅,书里说人性,说奴隶的思维就是,主人本来要打你五十鞭子,现在大发慈悲只打十鞭了,奴隶就感激涕零,觉得这是好主人。
他自己要和叶素素订婚,现在又希望我来阻止他,给他一个彰显真爱的机会,然后我大为感动,前债一笔勾销,连他关我这几个月也当做一段小插曲。
可惜我做不到这样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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