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个女人,约摸五十岁年纪,身材微胖,盘着发,穿着黑色绒里的旗袍,身后跟着两个高头大马的汉子。我一看便知道来者不善,这女人有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高高在上的气质,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家。我基本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故作不知,上前道:“你好,随便看看。”
她细小的眼睛冷冷的看着我,须臾才缓缓开口,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便问道:“其他人呢。”
我到没想到来的会是个女人,便装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连忙请她入座,将早已经编排好的一套说辞搬出来,只说是斗中凶险,我和豆腐侥幸脱险,与李胖子等人失去了联系。至于他们一直没出来,是生是死我就不知道了。
我觉得自己的演技还算挺不错的,那女人眼睛死死盯着我,似乎是在判断我有没有说谎,片刻后,她说:“我会派人再去找,如果他们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就等着瞧吧。”话音刚落,她身边的一个保镖电话忽然响了,紧接着那人便走到一边接电话,便见他神色大变,连连弯腰称是,紧接着,走到了这女人跟前,弯身耳语一阵。
这女人也是神情一变,竟然再也不理会我和豆腐,转身就带着这两人离开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时间到弄的我满头雾水。
豆腐疑惑道:“她突然这么急,难道赶着去生孩子?”
我道:“别瞎说,她这么大年纪,哪里生的出来,看来是李家出什么大事了。”
豆腐道:“会不会跟颛瑞那边有关?”
我摇了摇头,心说颛瑞那边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情,要有反应,也不会等到现在。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通怎么回事,只能暂时搁在一边。转头没两天,颛瑞打来电话,说要动身。
我们约在阿拉善汇合,装备等物资,也已经提前抵达。
临别时,我嘱咐了独眼龙二人几句,便独自上了飞机,一路赶往阿拉善左旗。
此地位于内蒙古西边,与甘肃接壤,外接外蒙古国,周边地形十分独特,在城市内看不出什么,但出了城,独特的蒙古草原风貌便迎面而来。有草场、湿地、戈壁、荒原、沙漠,天空飞翔的雄鹰、草地里的兔子、沙漠中的蛇蜥,再往外走,更深的地方,便是腾格里沙漠。
当年薛安便是在这一带当知青,那时候,西藏、内蒙一带都是非常偏远的地点,生活条件也很艰苦,除了城市内,至今还有一部分人过着游牧生活,他们虽然在城里有房有住处,但由于靠放牧为生,因此大部分时间,反而是和祖先一样,扎着蒙古包生活在草场上。我到达阿拉善以后,没有在城市里多留,转汽车出城一路直奔颛瑞所给的回合地。
最后转为摩托车,折腾了好几个钟头,才远远的看到了蒙古包。
我们的汇合点不是别处,真是毕利尔老人的蒙古包里。蒙古人热情好客,因此很热情的接待了我们,颛瑞比我提前一天到,已经在这里过了一夜了。
我见到毕利尔老人时,不由得感叹时光的威力,前不久那个照片中十三四岁,对这镜头腼腆笑着的蒙古少年,如今已经是位皮肤黝黑,满脸风霜的老人。
人的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童年、成年、老年,看似漫长一生,其实最后一恍便过了。我还没有老,但我回顾自己的三十年,当年的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度日如年,但现在回忆起来,却只是一眨眼的时光。
人生啊,太快了。
这一刻,我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古代的帝王,韬略如秦皇汉武,最后都会不顾一切的追求长生,或许这便是人心里,对于时间最深的恐惧。
☆、第四章 知青
此刻,毕利尔坐在上位,我和颛瑞等人陪坐两端,桌上放着马奶酒。翻译欧阳萱是个十分年轻亮眼的姑娘,和顾大美女的成熟温柔不同,她十分活泼,眼中闪着聪慧与天真,柔软的头发扎成两股小辫,十分可爱。
她正在用蒙古语和毕利尔老人交流,我和颛瑞低声说话,我道:“怎么样?”
颛瑞道:“他不太愿意提起那段往事,我希望他能带我们找到当年尧方遗址出现的地方,他也不同意,小萱正在交涉。”看得出来,毕利尔老人对于这件事情很坚持,一直摇头,片刻后,欧阳萱似乎也没辙了,为难的看着颛瑞。
颛瑞便给钟恭使了个眼色,一旁的钟恭拿出了一个平板电脑,紧接着便走到毕利尔旁边,由于钟恭站在我对面,我没能看清平板里是什么,不过毕利尔老人却激动起来,嘴唇发抖,接过平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上面看。
欧阳萱趁热打铁,立刻又开始劝说老人,虽然我听不懂他们之间具体的对话,但看得出,老人已经有些松口了。片刻后,他放下平板,用蒙古族的语言和欧阳萱交流一阵,似乎是达成什么协议。
欧阳萱一边听,一边点头,须臾,对我们说:“太好了,他答应将当年的情况告诉我们,不过……他说他不能带我们去。”
颛瑞道:“不用勉强,先问问当时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便是欧阳萱和毕利尔老人的交流时间,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平板上赫然显示着颛瑞当初给我看过的那张老照片。
这段时间稍显漫长,我们其余五人耐心的等着,欧阳萱则和毕利尔老人交流起来。在我左手边,坐的是那个叫章文的人,他约莫四十岁左右,带着金边眼镜,文质彬彬,任谁都不会把他和文物贩子联想在一起,到像是一位有修养的学着。我跟他说过几句话,由于我不是颛瑞的手下,而是搭伙人,因此对我很客气。
另一个绰号叫万事通的,是个年轻人,年纪比我们都小,估摸二十五六岁,身材很是精练,时值四月,北方的夜晚依旧带着冷意,但他只穿了件黑背心,丝毫不畏寒。不过他看起来有些排外,至今和我也只是见面点头,没正式说过一句话。
沉默了一段时间,蒙古包里,毕利尔的家人都早早睡去,只剩下儿媳妇儿还在不远处整理着羊皮,蒙古包里只有毕利尔和欧阳萱的声音,足足半个小时左右,欧阳萱面露感激,扶着毕利尔老人站了起来,招呼了那在扎羊皮的妇女一声,便掀开帘子,将扶着老人去休息。片刻后她出来,笑眯了眼,对颛瑞说:“当家的,打探出来了,这么奇怪的事儿,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呢。”紧接着,她向我们转述起来毕利尔刚才所讲的内容。
那是1968年的春天,内蒙古引来了第一批知青。
那时候,毕利尔只有十三岁,但草原上长大的孩子,十三岁已经可以撑起半片天了,骑马放牧,追狼赶兔,没有能难的住他的。第一批知青来的时候,受到了热情的招待,内蒙古虽然偏远,但由于人口密度不大,因此物产还算丰富,在那个大多数人都吃不饱的年代,那批知青到了草原,就跟狼到了黄羊窝里一样,当天晚上,吃的满嘴流油。
一个被叫做三愣子的知青后来说:“当初以为被安插到内蒙是去受罪,现在才发现是去享福,至少三天两头能吃上肉了。”那时候的中国,普通人家,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顿肉。
和三愣子交好的便是薛安,知青们被分配到了各个牧民家住,开始学着过游牧生活,给牧民们放羊,打草,渐渐学习蒙古语,逐渐融入了当地的文化中。这些城里来的知青,在毕利尔眼里,处处都透露着新鲜和不同,不论是语言、口音还是穿的衣服,都让人想一探究竟,因此当时和毕利尔年纪差不多的,都喜欢在闲暇时和知青处在一块儿,听他们用结结巴巴的蒙古语描述外面的世界。
作为回报,这些顶半边天的孩子会带着知青们更快融入草原,闲暇之际,便骑上马,带上弓箭去狩猎。那时候的交通还极为不便,草原还没有迎来大规模的人为破坏,草原上生存着繁多的物种,狼、野马、兔子、黄羊、沙狐、鼬子,水里有鱼虾蟹贝,天空飞翔着雄鹰、秃鹫、大雁,沙漠与草场的接壤地带也是好去处,那里有一个清澈的湖泊,打两只兔子在湖边烤了,游泳消暑吃兔肉,别提多美了。
现金的草原已经看不到这一幕了,草原上的动物,除了兔子、沙鼠这一类小型动物还能看见意外,狼、红狐一类的,早已经绝迹了。因此那会儿,放牧的时候,总喜欢去湖泊一带。
事情发生在一个红日西坠的下午,薛安骑在马上,带着自己的羊群回栏,没多久,便见一个叫满珠的姑娘说,三愣子在湖泊边放羊的时候,有一只羊走失进了沙地里,三愣子让她把其它羊先赶回来,自己则去沙地找羊。这已经一个多小时,却还没有回来,满珠担心,会不会是被毒蛇咬了。
沙地里别的不担心,就担心毒蛇、毒蝎子以及沙狼,但沙狼一般生活在更深的沙漠里,因此当地人进沙漠,最担心的是蛇。
眼瞅着日头渐渐晚,薛安喝饱了水,说:”我去找。“他转头叫上毕利尔作伴,两人骑着马,朝着湖泊所在的方位而去。
那一天没有风,因此沙地里的脚印儿没有被磨平,两人顺着时隐时现的脚印追踪而去,很快,他们在沙地里发现了一滩血迹。
毕格尔大叫不好,说:“看样子是三愣子留下的,如果是被蛇咬,流不了这么多血,八成是被什么大型动物咬伤了。”大型动物是什么呢?最常见的,莫过于沙狼了。可是,这附近是人类的活动范围,沙狼一般不会靠近,又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活动呢?
薛安急了,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要找到三愣子。在那个年代,失踪一只羊,是个巨大的错误,而为了保护集体财产xishēng,是非常光荣的。不过三愣子当时的情况是羊也没了,人也没了,情况就复杂了,属于死了都不讨好的。
好在那时候人们放牧时间长,因此马匹身上,都会挂着睡袋、面饼一类的东西,再加上蒙古人有配腰刀的习惯,因此都有携带腰刀,毕利尔的马匹上,还挂着弓箭。
两人决定在附近寻找三愣子,辽阔的沙漠,空荡的草原,随着夜幕的临近,可见度越来越低,为了安全考虑,薛安不得不准备先回蒙古包,脸上的焦急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