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再说几句,却见赵如熙已经转身朝马车走去,动作麻利,丝毫不拖泥带水。
自打未婚妻去世后,傅云开外出时常会被一些女子偶遇。这些女子见了他总是羞答答的,偷偷打量他却又目光躲闪。嘴里说着告辞,作势转身,步履迟缓得却仿佛地上有东西粘着一般,半日走不了几步。
相比之下,赵如熙这份利索直击傅云开的心房。
果真不愧是他看中的人,这位赵姑娘的行事风格,他是真喜欢。
而且她的声音也很悦耳,她说出来的话也极有水平,软中带硬,即便嘲讽他也不见失礼,言辞甚妙。
唉,真是无一处不合心意。
傅云开的嘴角不由上翘,心里十分愉悦。
他忽然感激起弟弟来。
要不是弟弟今天闹这一出,他怎么会遇见赵如熙,又怎知这位姑娘如此可人,如此合他心意?果然是姻缘天注定。
“爷,咱们回去吧。”长安见人家姑娘的马车都已走了,自家世子爷还傻傻地站在这里,嘴里含笑,脸上一幅痴汉模样,他忽然觉得有些没眼看。
他家二公子白净文雅,是个翩翩佳公子,做这样的姿态正好。
可他家爷,风格坚毅粗犷,砍人脑袋麻溜利索,凶狠果决,实在不适合做这样小男生的痴情模样。
傅云开回过神来,狠狠地瞪了自家小厮一眼,转身上了马车,吩咐道:“去康府。”
他要想娶佳人进门,最大的障碍不是绥平伯赵元勋,而是赵五姑娘新拜的师父枯木先生。
那位老先生脾气古怪,目下无尘,是大才子真雅士,恐怕看不上他这粗鄙的军汉。
他得好好想一想,如何讨枯木居士的欢心。
第236章 演戏咱们专业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康时霖那头,回到下晌时分。
吴宗跟张常慎说不去寻师父,可张常慎前脚去了宫里,他后脚就出了门,骑着马直奔北宁去。
一进门,他就高叫了一声:“师父……”声音拖得老长。
康时霖转过脸来,看向吴宗,眉毛皱起:“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师父,您交待的事,徒儿没给您办好。”吴宗哭丧着脸,声音里都带了一丝哭腔。
师徒多年,一套把戏不知耍了多少次,一看吴宗这样,康时霖就知道这小子是唱上了。
他小眼珠子转了转,将脸一肃,严厉地大声斥责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要你这徒弟来做什么?枉你小师妹称你一声师兄,你连个田庄铺面都给她买不下来?”
“要是别的田舍也就罢了。那魏家娘儿们把你小师妹仍到乡下自生自灭,能活下来是她命大。现在魏丘家产发卖,你小师妹作为苦主,不应该卖得个田庄或铺子?”
吴宗赶紧道:“不是。剩了北宁一个田庄,本来张大人都答应我了。偏平南侯的二小子来,指责我们大人徇私,说师妹不是苦主。我们大人没法子,只得卖给傅家了。”
说到这里,他似乎冒了汗,用袖子抹了抹额头,这才继续道:“我们大人说,平南侯驻守边关。他家既开了这个口,就不好拒绝,免得别人说他不体恤边关将士。他们在前面保家卫国,想买个田庄咱们都不答应。这话好说不好听。”
康时霖本来在配合吴宗演戏,这一回是真真正正被气着了。
是,平南侯是在驻守边关,可他也没少得朝庭的赏赐。他做的是武将,拿的是朝庭的俸禄,为了优待,皇上赐了他几百顷良田,时不时还赐下金银珠宝。就这儿,还不满足,还摆出整个大晋都欠他的姿态,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手指点到什么都得是他的,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
不过康时霖虽然是个急躁性子,却是极精明通透的。他气归气,却也知道这话不能说出来。
他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悲凄地长叹一口气:“罢了。咱们不过是一画匠,无权无势,对朝堂也没有多少用处。就算你小师妹独创的画技能对朝庭有点用处,哪能跟驻守边关的将士相比?这事,就算了吧。”
他用力地眨巴眨巴眼,愣是没挤出一滴眼泪。
他只好用袖子胡乱抹了一下,道:“当初你小师妹就不想办这个班,说她年纪小不能收徒,收钱也不妥当,会被人诟病,说她贪钱。可我听你说这画法对朝庭大有裨益,无论京城还是各个县衙,有人懂了这个画法,以后的罪犯就逃不掉了。所以就逼着她教给大家。”
“我本来想替她买个庄子补偿她,可现在,这点事都办不成,唉!”
说到最后一句,他老人家的演技飚到了生涯顶峰。那声叹息,音调愣是绕了好几个弯,在这秋风萧瑟的季节里,无端地让人感觉悲凉。
搞艺术的人往往最感性,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物伤其类,跟着一起叹息一起伤心起来。
“要不……我把我名下的田庄送给知微居士吧?就在北宁,面积不比魏丘的差。”周文柏道。
周文析这么一说,大家都纷纷出口:“对对对,我名下还有两个京城的铺子,地段不错,都送给知微居士做嫁妆。”
“我送个两进的宅子和一个铺面。”
“我家田庄在南安县,虽然比北宁远了些,田地却是极好的……”
吴宗饶是跟师父配合过多次,看到这情景,还忍不住瞠目结舌。
不过就是替小师妹买个田庄,不服气平南侯府横插一扛而已。可师父这演技一飚,就替小师妹收获如此多的财产,还直接把小师妹身上被人诟病的地方给洗得干干净净。
虽说他们肯定不会收这些人的田庄铺面,但绘画班的学员不好意思白学人家独门绝技,诚心奉送价值万两的田庄铺子,而师父和小师妹拒收财产,迫不得已只收三千两的美谈,就能传遍整个大晋。
这师生之间的关系,多么有爱,多么的令人感动!小师妹在灶头用烧火棍创造出来的画法,直接标上了“价值万两”的名头。最后只收朝庭一千五百两的低价,就是小师妹无偿为大晋做的贡献。以后谁敢说小师妹收朝庭的钱是贪财,他们就能用今天这事来喷死他。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师父这份功力还是这么深厚,丝毫不减当年,实在是令人佩服得紧。
一时之间,吴宗对师父的景仰,犹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