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做噩梦了?”
“没有做梦,不知怎么的,突然一阵心悸。”
黄月英无声的叹了口气,伸手轻抚诸葛亮的胸口。诸葛亮低着头,握着夫人的手,感受着她手上的老茧,转头看着黄月英苍老的面容,一阵愧疚涌上心头。
“阿英,跟着我,你受累了。堂堂的丞相夫人,却要和农妇一样采桑养蚕,缫丝织布。”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有什么受累。”黄月英温和的笑了,“我只是身体辛苦一点,你却是身心俱疲,比我累多了。我实在是担心你。”
诸葛亮笑笑,将黄月英的手捂在手心里:“我没事,最近时局紧张,事务多一些罢了。如今幼常回来了,能帮我不少忙,我以后就能轻松一些,有时间多陪陪你和阿瞻。”
“那魏霸呢?”黄月英淡淡的说道:“他能像马谡一样领会你的一片苦心,帮你分担吗?”
诸葛亮沉默了片刻,摇摇头:“今天谈得不顺利,他愿意让出虚名,却不愿意向东吴道歉。我看他的意思是怕落下口实,对以后的仕途不利。”
“这么说,他还是不相信你,担心你对他不利?”
“嗯,我感觉是这样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年纪经轻,心里却横亘着一道高墙,不肯轻易的相信我。”
“嗯,果然是个自以为是,不识抬举的竖子。”黄月英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不,这也许……不能怪他。”诸葛亮幽幽的说道:“年轻,未尝不是一个值得高兴的事。我们当年也年轻过。”
“不能怪他,难道怪你?”黄月英又好气又好笑,白了诸葛亮一眼。诸葛亮一时有些出神,仿佛又看到了年轻时那个精灵鬼怪的黄月英,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黄月英眼角的皱纹,这才回过神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阿英啊,当年我们不也是如此,眼高于顶,自以为天下英雄不过尔尔,只要有一个机会,安邦定国,易如反掌吗?可是你看看现在,国事艰难,我们费尽心力,却还是步履维艰,再也不复当年的意气。”
“你这人还真是,当真是老了,居然夸起对手来了。”
“他不是对手。”诸葛亮摇摇头:“他应该是一个非常好的助手,集幼常、公琰等人所长于一身的好助手。”
黄月英奇道:“你是这么想的,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不,幼常、公琰都是人才,但是他们都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重权谋,轻技朽。幼常以前尚空谈,所以有陇右之败,经此一劫,心姓大定,奄然有脱胎换骨之相,将来出将入相,不在话下。可是他和魏霸相比,在技巧上还是欠缺一份悟姓。襄阳之战,我军能以弱胜强,以轻驭重,靠的不仅仅是良谋,更是巧技。没有魏霸打造的战船,我们根本做不到这些。在这方面,幼常差得太远。至于公琰,他连幼常都不如,又怎么可能和魏霸相提并论。”
“魏霸的资质再好,若是不识大体,只怕成不了你的助力,反而会成为幼常的敌手。”黄月英眉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虑:“我今天在里面听到他和幼常咆哮,看得出来,他对幼常连一点敬意也无。即使是对你,也没有多少敬畏可言。如此狂妄的后生,就算你有一片苦心,他不愿意接受,你又奈何?”
诸葛亮长叹一声,愁眉不展。他看着窗棱上那几杆老竹的剪影,眼前浮现出诸葛乔那张年青而温顺的脸,忽而又变成貌似谦恭,实则疑虑重重的魏霸,两人交替出现,心中不禁满是凄凉,久久无语。
月光如霜,夜寒渐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