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心有戚戚焉(1 / 2)

霸蜀 庄不周 1765 字 16天前

诸葛亮沉默了片刻,转身对身后的一个亲卫说道:“我饿了,取点粥来。”

亲卫转身出去了,诸葛亮走回自己的案上,坐了下来。杨仪刚要说话,诸葛亮摆摆手,打断了他:“威公,我现在饿得头晕,你稍等片刻,等我吃些东西再说,可否?”

杨仪讷讷的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默默的坐在一旁等着。时间不长,亲卫端着一碗粥走了过来,粥很稀,里面似乎加过水,看起来不太均匀。杨仪皱了皱眉,刚要说话,霍弋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嘴。

杨仪不太清林,霍弋却很明白。诸葛亮经常一忙就忙得废寢忘食,三餐不定,所以他身边的人都习惯把热粥焐着。可是焐的时间长了,粥会干,有时候诸葛亮急着吃,他们就只能加点热水,然后简单的搅一搅,尽可能的让诸葛亮吃上热乎的,至于口味是不是好,就顾不上了。

杨仪觉得很诧异,诸葛亮却已经习惯了。他端起碗,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他吃得不是很快,甚至还有些迟缓,连挟咸菜的动作都慢得出奇,一口菜在嘴里,似乎在嚼上半天才慢慢的咽下去。如果仔细看,还能注意到诸葛亮的手在轻微的颤抖。

一碗粥吃完,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这碗粥吃下去,诸葛亮的脸色缓和了些,至少他的手不再抖了,脸上也恢复了些血色……

“威公,我们还有多少军粮?”

“丞相,我们还有七曰的军粮。”杨仪连忙上前,将帐簿翻给诸葛亮,“如果减为一曰一餐,可以增加到十曰。”他凑到诸葛亮的面前,轻声说道:“丞相,这是极限了。依曰程计算,如果现在就给吴懿发消息,让他送粮接应,也许还能接应得上。再迟,可就来不及了。”

诸葛亮接过帐簿,看着那平时不知道翻过多少遍的帐簿,他忽然迟疑了一下。这个帐簿是魏霸发明的,现在已经推广到整个益州。诸葛亮有查看簿书的习惯,所以这此帐簿他几乎是天天见,再习惯不过。可是今天,他突然由帐簿想到了发明人魏霸。

魏霸现在在哪里?其实,我不必回汉中,我可以退守关中。关中的军粮虽然也不充沛,可是暂时救救急却没有问题,缓上一个月半个月的,完全不成问题。由汉中运到关中,也比转运到陇右更快一些。

诸葛亮手按在帐簿上,思绪却突然大开,他的眼神渐渐的亮了起来,眼睛却越眯越紧。他想到的不仅仅是军粮运输的问题,关于魏霸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勾了起来。

他沉默了良久,突然问道:“威公,如果从关中运粮呢?”

“如果从关中运粮,那当然要快一些……”杨仪说了两句,忽然意识到诸葛亮的言外之意。他惊愕的抬起头,盯着诸葛亮的眼睛:“丞相,这……这可行不得啊。”

诸葛亮无奈的苦笑,杨仪的意思他明白。主动向关中要粮,甚至是退守关中,那就等于承认自己的失败,不仅是承认这次北伐陇右战场的彻底失败,而且承认了当初没有全盘采用子午谷计划的失败。

这当然是个很丢脸的事,可是,如果抛开个人的得失,对整个蜀汉来说,比起撤回汉中,却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至少在眼前的这个局面下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诸葛亮原本的计划是以魏延父子守关中,为陇右战场争取时间,最后夺取陇右,放弃关中。现在陇右的战略目的已经无法实现,可是关中却还在魏霸的手中,蜀汉的北伐还没有一败涂地。不过,诸葛亮也清楚,魏霸为了守住关中,虽然使出了浑身的解数,面对曹魏的倾国反击,他也是举步维艰,一旦陇右的战场尘埃落定,张郃收复陇右之后,转兵东向,魏霸就面临着三面作战的可能,以他目前的兵力,他很难固守关中。

这是他当初决定不取关中的理由,现在关中成了北伐唯一的战果,他却必须要考虑如何守住关中。

守住关中,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主力退入关中。有了兵力,魏霸的难题就会迎刃而解。当初向朗建议他退守陇山,就是出于这个目的。

退守关中,对整个蜀汉有利,只对他一个人不利。这也是杨仪劝阻他的原因所在。诸葛亮也很犹豫。退守关中,不仅意味着他要承认自己的失误,承认魏霸的正确,还面临着荆襄系内部分裂的现实。

退守关中,那魏霸之前的所作所为,就不再是错误,而是正确的选择,支持他的赵云、邓芝以及那些汉中人,都将借着这个机会崛起。

这是一个非常不利的隐患,很可能会危及整个蜀汉的稳定,陷入不同政治利益集团的互相争斗中,将他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

诸葛亮眯着眼睛,仔细权衡着利害得失。杨仪紧张的看着诸葛亮,他想得比诸葛亮更简单一些,他不希望魏延父子成为北伐的首功,甚至是以诸葛亮的失败为衬托。

“丞相,万万不可啊。”杨仪小心的说道:“国小民寡,若不能独揽大权,上下同心,内耗必然影响大事。若陷于内部之争,丞相将来如何兴复汉室,北伐中原?”

“可是,如果据有关中,对汉复汉室,大有裨益啊。”诸葛亮也压低了声音,慢慢的说道:“当年高皇帝用韩信之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据关中而争天下,立大汉四百年基业。如今,岂不正似当年?”

“不然。”杨仪连连摇头:“丞相,当年高皇帝能以关中争天下,是因为秦末天下大乱,关中却没受太多的影响。是以高皇帝才能在八百里秦川为根基,与项羽争雄。可是现在呢?关中废弃已久,人口不过五六十万,四处荒夷,无十年经营,很难见功,又怎么能做争天下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