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挠了挠头,问:“邵老师,你怎么来了?你们这是怎么了?”
季甜甜竟然就这样回来了?
说好的绑匪呢?
邵欣欣仍陷在震惊中回不过神,姚淑萍却“嗖”地一下冲了过去,泪眼婆娑地把季甜甜好生看了一遍。在确定女儿此刻真的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后,她一把抱住季甜甜,失心疯般大哭起来。
“甜甜,你到哪儿去了?!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就不见了?妈妈差点被你吓死了!”姚淑萍的哭喊声带着劫后余生的崩溃,也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
季甜甜被老妈搂得喘不上气来,她扭动了一下瘦小的身板,脸上的表情是难以言喻的复杂。她咬了咬嘴唇,十分没底气地说:“我……练舞去了。”
练舞?!
邵欣欣本能地联想到办公桌抽屉里那张市青少年舞蹈演出的票……
季家的家境原本还算可以,夫妻俩虽说不上大富大贵,但在b市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为了不让季甜甜输在起跑线上,姚淑萍和丈夫季节不仅给她提供最好的教育环境,而且从小培养她的才艺,练就了季甜甜扎实的舞蹈功底。
可一年前突逢变故,姚淑萍的工作没了,一个家庭全部的开销都落在季节头上。肩上的担子重,已近不惑之年的男人每天借酒消愁,喝醉了就关上门,打老婆。姚淑萍性子烈,打掉牙生往肚子里咽,从来没在女儿面前说过爸爸的半句不是。
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多久,季节有天突然说他要南下去闯荡,挣大钱养家。事实上,他这一走就是大半年,带走了大半积蓄,却是压根没给母女俩寄过一分钱。姚淑萍靠打零工维持生活,还不起房贷,不得不带着季甜甜搬离了三室一厅的公寓,在老城区租了这么间破旧的小房子。
别说她供不起女儿继续学舞蹈了,就连季甜甜的学费都快成了问题。好在季甜甜懂事,主动把舞蹈班退了,还跟妈妈说,家教也不用请了。但她天生热爱舞蹈,放不下心里的梦,一有空就躲在学校附近的一间废弃工厂里练舞。
临近舞蹈汇演,季甜甜所有的心思都在演出上,她白天跟姚淑萍编了个理由,便偷偷跑去练舞了。不料,姚淑萍发现事有蹊跷,竟是一个电话打给了邵欣欣,才惹出了今天的乱子。
自知犯了错,季甜甜噙着眼泪,怯生生地跟三个大人道歉:“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聂左和邵欣欣沉默着相互传递了一个眼色,沉重的眼色。
邵欣欣摸了摸季甜甜的脑袋,故作轻松道:“人回来就好,我和聂蜀黍也算没白跑这一趟,你以后要听妈妈的话,不能再让妈妈担心了。”
“嗯,我知道了。”季甜甜吸了吸鼻子,点头如捣蒜。
而姚淑萍哪里还忍心责备女儿,只顾一个劲儿地低头抹眼泪。纵使是再坚强的女人,也总有脆弱到不堪一击的时候,正如此时的姚淑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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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季家,坐在车里,邵欣欣不免一阵唏嘘,“真是闹了个大乌龙,原来根本没有绑票的事儿啊,害我白紧张了。不过,我一开始就觉得这对母女怪怪的,没想到居然是因为家道中落了,要我说像季节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就该千刀万剐才对!”
“嗯。”聂左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他的眼睛里始终沉淀着一抹复杂的情绪,他很清楚“一年前季家的变故”指的是何事,也很清楚季甜甜能够平安回家实属万幸,毕竟躲在暗处窥伺的人是确实存在的。可姚淑萍刚才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了,似乎并不愿多提,又或者说,她是在刻意隐藏什么。
邵欣欣被怠慢,转头瞥了聂左一眼。
夜色中,月光下,男人开车的姿势明明散漫着几分慵懒,而轮廓清晰的侧脸,高挺的鼻,轻抿的唇,以及脖颈拉出的笔直线条,又仿佛带着某种坚毅。邵欣欣并未察觉到他眼里的冷寂,反正聂左这人总是这样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
她莞尔一笑,大喇喇地拍着胸脯说:“我以后还是会给季甜甜补习的,只不过是免费的!”
听着她把“免费”二字咬得掷地有声,聂左绷直的唇角突然浮现出一丝笑意,他玩味地看了看邵欣欣,“想不到你遇事还挺走心的。”这女人显然是被季家的事震撼到百感交集了。
“我这叫善良好不好!”邵欣欣赤/裸裸地曝露了自己的优点。
……善良。
好吧,聂左喜欢。
把邵欣欣送到水榭佳苑,聂左却没跟她一起上楼。车子在停车场来了个漂亮的甩尾,转而疾驰着驶出小区。
……
姚淑萍安顿季甜甜睡下,正坐在床沿凝视女儿的睡颜,就被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惊动。
这么晚了,会是谁?
她心头一紧,迈着虚浮的脚步走过去,开门。
她的目光中猝不及防闯进聂左那张沉冽的脸。
聂左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直言说:“姚总监,借一步说话,方便么?”
姚淑萍当即被这么个熟悉且意味深长的称谓震慑住。
她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陡然连一丝血色都不剩了,呆怔了足有两秒钟,她哆嗦着手带上门,说:“我方便。”
两人在巷口某间通宵营业的咖啡厅落了座。
聂左直接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个信封,搁到桌上。在姚淑萍疑虑重重的注视下,他不慌不忙地把信封推到对方眼皮子底下。
忽略掉男人修长干净的手指,姚淑萍全部的注意力都凝固在信封右下角的logo上。
赵氏的logo,清晰、刺目,她再熟悉不过。
可这封信怎么会出现在聂左手里?!它难道不是该安安静静地躺在她床头柜的抽屉里么?!就像那个不会再被提及的惊天阴谋一样,永远不为人知,永远地尘封起来。
速效救心丸……抽屉……恐吓信,几个细节很快联系在一起,这下姚淑萍一点不疑惑了。
她浮肿的眼睛里转瞬溢满惊悸,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聂左的淡然与对方的紧张形成强烈的反差,他向沙发里靠了靠,一针见血道:“你为什么被赵氏开除?不要跟我说是因为你做假账,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不信。”他向来喜欢单刀直入,不留余地,不给转圜。
姚淑萍局促地瞅着男人这张看不出表情,看不出心情,唯有冷肃的脸,她只感到喉咙像是被人死命的掐住了,原本微微发颤的呼吸,一下子紊乱起来。
按照邵欣欣的说法,聂左,只是教育中心的普通员工。可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实上,对于这个深藏不漏的男人究竟是敌是友,姚淑萍都还无从分辨。